翌日黎明,無憂忽然有些異樣:原本蒼白的臉色變得緋紅,額頭頸中冷汗淋淋,嘴裏喃喃囈語,卻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胡話。紫元宗大驚,想外出尋醫,可無憂死死抓住他的手片刻也不鬆開。沒奈何,紫元宗便用被子裹住她的身子,打算抱著她上街。店中掌櫃見狀連忙擺手止住,勸道:『千萬使不得!外麵又開始下雨了,冷風颼颼的,這位姑娘病體虛弱,如何再經得起風寒?』紫元宗知道此話有理,不由得皺起眉頭,心中憂悶之極。掌櫃道:『客官切莫心焦,既然你住在店裏,我們自會幫忙的。』走出屋子呼喚夥計,命他到鎮上去請大夫為無憂看病。
那夥計問道:『今日街麵上到處都關著門,卻叫我到哪裏找郎中?』掌櫃道:『西大街'濟世堂'陳希文先生常年坐診,是方圓數百裏鼎鼎有名的醫生,太原許多有錢財主還巴巴的趕來找他哩,尋常求醫的人更是多得很,他那裏肯定開著的,你去看看。』夥計瞅瞅門外雨霧彌漫,著實不想出去,嘟囔道:『非親非故的,免了店錢也便罷了,還要跑上跑下,路又遠,風又大,何苦來?』掌櫃道:『少瞎說,快去快去。』那夥計心頭憋氣,回嘴道:『真是媚眼作給瞎子看,您老人家這般殷勤,可別人未必領情啊。你瞧瞧那小子,我前後服侍大半夜,連好話都沒有半句。』掌櫃微微沉吟,道:『我看這人多半是啞巴,他妹妹不斷呼喚,也沒見他出聲答應啊。』夥計一愣,道:『啞巴又怎的?冷眉冷眼,倒像是別人欠了他八輩子債似的。再說那女孩子病勢很凶,萬一要死在店裏,那......』掌櫃打斷話頭,道:『呸,青天白日咒人,虧你說得出這種話。出門在外,妹子又病重,誰的臉色能好看?更有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替你老婆孩子積點陰德吧!』
夥計見他說了重話,當下不敢再爭辯,隻得撐傘冒著大雨出門尋醫。掌櫃自去廚房熬些熱粥給無憂喝。這一番前後忙活,紫元宗卻並沒有半點感激的意思。他的心思盡在無憂身上,加之滿腹憂憤,對別人的幫助也就熟視無睹了。
約摸午時,夥計回到店中,滿臉都是頹喪之色。掌櫃問道:『怎的去了這麼久?陳先生呢?請到了麼?』夥計窩了一肚子氣,悶聲應道:『請個鳥,什麼狗屁先生,醫金還沒說,掛個號先要兩百錢。』掌櫃微一躊躇,道:『錢是小事,救人要緊,你跟陳先生說我店裏有位小姐病重垂危,急需救治。千萬請他辛苦一趟,診金藥錢都算在咱們客棧的賬上。』夥計道:『這些話何須你交代?我早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可恨那陳希文專營勢利,隻給財主鄉紳診治。沒錢的窮人哪能跨進他的門檻?濟世堂還養了幾個膀大腰圓的打手,專門收拾那些付不起醫金的病人。我剛進濟世堂,那堂中管賬先生見我沒帶現錢,便命打手們一頓棍棒把我攆了出來。你瞧,這胳膊上挨了兩下,現在還腫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