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宗從沒聽過這樣的褒揚之詞,這時忽從最親近的少女口中說出,直令他醺然心醉,有如一口氣痛飲了十壇美酒。忽又想起一人,心道『那位叫夜叉的英雄,就是你師兄。我看他氣度不凡,磊落豪邁,在強敵麵前揮灑自若--那才叫真正的英雄好漢啊!』
無憂淺淺微笑,心道『是啊,說起夜叉師兄,他的來曆可不小呢!他是大可汗的侄兒,東突厥國的特勒王子!十一歲就當上拓設大將軍,常在西邊打仗,很少回定襄,所以這裏的人都不認識他。哎,我常常問他,為什麼那麼喜歡打仗?打仗不是會死很多人麼?他對我說,打仗能讓東西兩個突厥國變成一個國家,到那時天下的土地都會變成突厥人的牧場了,我也聽不懂這些話......三年前他被薛延陀打的大敗,五萬騎兵隻剩下一千多人。可汗大怒要殺他,因我苦苦求情才得以饒恕,改貶他為宮廷侍衛......夜叉師兄和我同時拜師學法術,一直把我當親妹妹。那天在城隍廟前,他當場就想出手救你,但是卻被師傅攔住了.......』
她伸手輕輕撫摩他胸襟上補丁,接著道『後來,我師傅說你身上有股古怪的罡氣。她叫我用攝心術與你心語,想探求這罡氣是從何而來。她不許我說明來曆,你卻因此誤會我是柳姑娘。再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我被你吸走了真氣。從此咱們可分不開來啦,要說一輩子的心裏話。其實,從小到大,也沒幾個人和我說過話。大可汗拿我當神一樣供著,常人見我不能抬頭,否則就要被挖出眼珠.......師傅老是虎著臉教訓我,夜叉師兄雖然私下裏和我談說,但他是宮裏侍衛,有人時他也木頭似的一聲不吭。哎,不知有多少日子,我覺得好像活埋在一口深井裏,每天隻有自己和自己說話......』
說到這裏,無憂揚起臉來,眼睛裏淚光晶瑩閃爍,唇邊卻帶著微笑,道:『所以我們是一樣的。你關在建武營裏,我關在深宮中,咱倆都是囚犯。囚犯和囚犯說心裏話,正是理所應當,得其所便,相見恨晚......嘻嘻,我的漢話說的不錯吧?』她雖在說笑,聲調已稍帶哽咽,顯是歡喜與傷心都到了極點。悲涼的話題被她用調皮的語氣講出,反而使人愈加淒然心酸。紫元宗又感動又難受,強忍淚水,緊緊地把無憂摟在臂彎中。兩人相依相偎,彼此都感心靜如水。忽然,無憂撅唇卷舌,輕輕吹起口哨來。聲音由低到高,清逸悠揚,婉轉起伏,在鬱鬱幽沉的黑暗中回蕩飄揚。
這是一首無字牧歌,草原上的牧民用口哨吹著自娛。無憂跟夜叉學得此技,寂寞時常常聊以釋悶。她心如明鏡,沒有半分瑕玷陰暗,吹奏的曲子裏也少了牧民的粗獷蕭瑟。此刻道宗眾人乍聞此曲,頓覺心曠神怡,都不禁屏氣凝神,側耳垂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