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1 / 3)

第 49 章

可能許多姑娘都會在情竇初開的年紀遇上個心上人,那時候正當最好的年紀,陌上花繁,青蔥年少;看了他一眼,以為那是一生一世。

那一年,在重巒疊嶂的青山頂上,高聳古秀的安寧塔下,何依依著了一襲月白色與桃紅交雜的曳地錦緞長裙。她將焚香插在香爐中,伏地磕頭拜了三拜之後,回首便見著了扶易。

扶易一身青衫,微微偏著頭,在同寺中的老僧說著什麼,陽光灑在他的衣衫上,幹淨簡單。

塔角的銅鈴迎風搖曳,嫋嫋的焚香浮蕩,院中那片菩提樹灑了滿地的斑駁。

何依依當時向佛祖求的是姻緣。

她就站在樹下,看著扶易,直到餘暉自天際一點一點收起來。

何依依和我說,“齊香,有些人可能模樣不是最好的,但你看著他,就會覺得再沒有更好的人了。”

我屈膝坐在她身旁,點頭道,“我知道。”

這是不是人們常說的天賜良緣?

她跟在扶易後頭,自安寧寺一直到東嶽廟,看見她的心上人換上戲服在台上風情萬千的樣子,一個淺笑、一個展眉,她都牢牢地記在心頭上。

何依依舒了口氣,歎道,“你可能不會理解,但我那時候就想看看他。看一眼也好。”

我支著腮看揚州灰蒙蒙的天上飛過一行大雁,與她道,“我太能理解了。”

我覺得我應當去和何依依滴血結拜,因為我倆的情感軌跡太具有趨同性了。

何依依從何府偷跑出來,混到戲班子裏去學戲。扶易是她的師傅。

本來旁人唱戲是為了生計,寒秋嚴冬,沒有例外,唱得好才有飯吃;但何依依學戲是為了愛情,她想達到的終極境界就是坐在同一間妝屋裏,支著腮看扶易麵對銅鏡,一筆一劃地上麵妝。覺悟差別這樣之大,她根本學不好戲。

當然,她也沒想學好。

梨園的老人都苛刻得很,寅時便要起來迎著寒風喊嗓子,倒立在牆頭練身段。

倘是練不好,便要吃鞭子。

有那麼一回,她捉著床榻埋在被中,死活不肯出去劈腿。她本就不甚用功,這麼一驕氣惹惱了園中的三爺,揮著鞭子將她白淨的手背打得皮開肉綻。她抱著扶易的胳膊,嚎道,“師傅,我不要出去劈腿。”

扶易俯下身來問她,“怎麼了?”

她苦著臉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來葵水了。”

看著扶易的耳根漸漸染了一絲緋紅,她“咯咯”笑出聲來。扶易執了她的手給她上藥,擱在唇邊細細地吹了吹,再敷上層藥粉,動作很輕柔,像羽毛劃過心尖上。

人都道梨園學戲苦,普通人也不一定撐得下來,更何況何依依這種大家閨秀。

我想她肯定受了許多苦,隻是那時候扶易在、她也在,不覺得苦罷了。

沉淪在愛情裏的男女多半如此,承了再多的傷痛、曆了再多的苦難,到頭來,他一個淺笑就撐開來一方晴天。

何依依不覺得苦,但她爹娘在那頭苦的兩眼常含淚水。

將她捉了回去,鎖在閨房三月不得邁出來一步。

現在的何依依已為人婦,自她麵容裏半點看不出當年嬌縱跋扈的模樣,很難想象她是怎麼將門鎖砸開來,赤著腳慌不迭地跑出府去。

我問何依依倘若重新再來一回的話,她彼時還會不會這麼拚命。

她想了想,說,“會。”

她看著欄下枝頭上滑落的枯葉,問我,“齊香,要是你,你會怎麼樣?”

我笑了笑,道,“大抵會和你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