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耳邊有人驚呼了一聲,被我捉住的手抽了回去。
我抬眼,見著先前那個生水泡的姑娘驚慌失措地起身,再奔了出去。
我心中非常失落,失的是原來替我擦汗的不是師傅,落的是此前我與這個姑娘曾經赤誠相見,但眼下她不過被我捉了一下手,就淚奔了。
爾後我逐漸發現她的離開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整個屋子都在晃。頓時地動山搖,案上的油燈也翻在地上,屋頂上剝落下來好些陶瓦。
我原本提著精神想起身,無奈房梁上的木楞“哐——”地一聲斷了下來,堪堪砸在我麵前,將榻的外緣砸塌下去一方。
我從未見過這種場麵,簡直就是石猴出世哪吒鬧海、山崩地裂日月無光,被嚇得懵在原地。
更日月無光的是案上一本醫冊落在地上,“咻——”一下便給那油燈的火星點燃了,沿著案角一路扶搖直上,就這麼失火了。
相繼有瓦片、牆灰砸下來,我還沒完全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個情況;便見著濃煙中進來個著素衣的人,師傅沉著聲音問,“小香,你還好麼?”
我彼時抱膝窩在牆角裏,呐呐地應了一聲,“師傅,我在這裏。”
“轟”一聲,好像又有什麼塌下來。我隱約聽到師傅道了聲,“你別動,就在那裏不要動,等我過來。”
爾後眼前一黑,就昏死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然過去好幾日。方才知曉先前是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山震,我原本是同師傅上山采藥半道上中病的,故而歇的那處棄屋恰是在山腳邊,山震過後已經挫骨揚灰了。
族長說師傅彼時在鎮子那頭看病,觀了觀天象,道了聲,“不好。”趕忙往山腳下走,遠遠地見著了屋子失火。
族長顯是激動不已,攥著我的手,老淚縱橫道,“還以為救不回來了。那屋子被砸得都看不出樣子,又失了火。夏神醫將你抱出來的時候,麵色沉得厲害。還是老天爺開恩呐,善人有善報,救回來就好救回來就好。”
我聞言瞧了瞧師傅,他隻遞了塊濕帕子給我,平靜道,“將臉擦一擦。”
師傅的神色泰然,斷不是像族長說得那樣驚心動魄。
我原本想將我的“吾思慕汝之甚,君思慕吾其殆也?”改成十分應景的“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想了想,還是作罷。
族長與我聲淚俱下一番之後,再轉向師傅,與他顫抖道,“夏神醫的右臂傷得厲害麼?”
我問道,“師傅你受傷了麼?”
族長再一次如泣如訴,“為了將你救出來,房梁塌下來的時候夏神醫替你擋了一道,若不是神醫身子骨好,我看是沒人能撐下來。”
我再望向師傅,尋求此話的真實性,師傅隻淡淡地道了一聲,“不是大傷,沒事了。”
這件事我一直記在心上,因為師傅救我一命,我是當以身相許的。
前次安辰替我解毒,我想以身相許來報恩,但師傅記不得了,於是我報恩無門;這次好不容易再逮住這麼個以身相許的理由,我定要放在心中一輩子,時不時地拿出來憶一憶。
這個夢是極好的,於是我睡著的時候想著趁熱打鐵再做一個吧,於是就有了第二個夢。
後頭這個夢有點超現實主義色彩,我夢見樓西月拿了把刀將我捅死了。
不曉得是什麼日子,接連兩個夢都見了血。於是,我被驚醒了,出了一頭虛汗。
樓西月偏著頭,神色古怪地將我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
我抹了把冷汗,問他道,“怎麼了?”
他靜默了片刻,開口道,“你方才夢到什麼了?”
我說,“我說夢話了?”
他替小九順了順毛,揚了長眉,慢條斯理地說,“嗯,你一直說:樓西月,不要……”
我想了想,臉上紅了一紅,說,“……”
趕了半月的路,我和樓西月回到揚州。
他半道上得了三封信。
第一封信是說玉羅門屢有暗人來襲,樓三劍依舊未醒,前景無比堪憂,望七公子早日歸來。
第二封信是說樓玉鳳又給他訂了一門親事,望兒子速度回家進行嫁娶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