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動了動身子,避開他的目光,“隻聽到一點……隻聽到你說你很早以前就認識一個姑娘,挺喜歡她的……”
他點點頭,淡淡道,“你覺得怎樣?”
我咽了口口水,支唔著說,“我先前同你講過……我其實、我師傅……。”
樓西月靜了好一會,再緩緩道,“我知道你有心上人。你不愛我,無所謂,先醫好夏景南,也算是了了你一樁心事。”
他看著那躍躍火苗,再無言語。
我見著他眸中依稀黯了下去,屋中很靜。
氣氛一時之間陷入僵局,僵得我完全無言以對。我不曉得樓西月口中那個姑娘是不是我,前半段好像真的是我,所以我心神小蕩漾了一下;但後半段又好像說的是他那個青梅妹妹。戲本子裏頭常有一出戲碼,叫做移情。移情分為很多種,最普通的叫做/愛烏及烏。
有一種很讓人不能忍,大抵就是“她走之後,愛上的都是她的影子”。
這種看上去男的很深情,簡直就是陷在“上一個她”中不能自拔,於是看山是山,看雲還是山,看什麼都是那座美麗的山。但事實上非常欠揍,深度挖掘一下,這男的想法大概就是“我受傷了,於是別人也不能好過”。
我將樓西月過去種種的言語細細分析了一番,覺得他好像……移情了。
一般這種情況不是個例,就是他碰到很多姑娘,都會去找尋青梅妹妹的影子,或許一個動作,或許一個神情。如此來看,樓西月就有些像戲中常見的那種“內裏專情如一,表外風流倜儻、處處留情以掩飾自己受傷的心”的公子哥,感情狀態就是“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為何每個妹妹都嫁給眼淚”。
這委實挺愁人的。
我還在思考的間隙,屋中一陣聲響。我睜開眼,尋聲望去,透過柵欄的布條縫間,見著那九尾銀狐又回來了,它依舊是先前的模樣,蜷在一團,抱著那隻箭。
我蹭蹭樓西月,壓低了聲音說,“那隻小狐狸又回來了。”
樓西月將我放下來,示意我噤聲,走置一旁拿起弓箭,用箭對準了那隻小狐。
小狐睜著它漆黑的眼珠子呆呆地望著樓西月,就那樣瑟瑟地窩在榻中,也不曉得躲閃。
樓西月長眸微眯,拉滿了弓,將要放箭。
他與小狐離得很近,我見那小狐很是呆滯,若是當真射中了,想是腿骨都要碎掉。
我出聲止住他,“樓西月,再等一下。”
他手上一滯,但見那小狐狸立起身,往前扒了扒爪子,乖巧地走到樓西月腳邊,伸舌頭舔了舔他的靴子,再蜷起來縮在他身邊,揚起脖頸嘀溜溜地看著他。
我輕聲咳了一下,“它喜歡你。”
樓西月俯身要伸手去捉它,它便順勢爬到他懷中,爪子抓在他的領襟處,掛在他胸膛上,死死不放開。
我笑起來,“這小狐果然是相中你了,軟香溫玉投懷送抱,樓公子真是生冷不忌,人畜不擋啊。”
樓西月啼笑皆非地瞧著它,伸手想順順它的毛,卻被小狐一口叼住他的手,很親熱的模樣。
此刻,九尾狐慵懶地蜷在樓西月懷中。
我說,“就叫它小九好了。方才許是你要用箭射它,叫它想起了當年的獵戶,就這麼地移情愛上你了。”
我想伸手摸摸它,無奈它渾身一個激靈,叫喚了一聲,往樓西月懷裏再蹭了蹭。
這是我頭一次聽狐狸叫,實在與我想象中相差甚遠,本以為會是酥酥麻麻一聲媚入骨子裏,但事實上,和雞叫很像。
我心中又詫異又幻滅,說給樓西月聽。
他沉思了一會,麵無表情道,“狐狸祖祖輩輩都是偷雞的,這是祖傳。”
我說,“……”
我用手指戳了戳小九,嘴裏念念道,“小九小九,你要是狐妖,變隻燒雞出來我瞧瞧。”
它沒有反應。
我再慈愛道,“或者,醬肉也行。”
它不睬我。
我很傷心,“方才要不是我說箭下留人,你早被你的情郎殺了。我簡直心字成灰。”
樓西月看了我一眼,複又看了看懷中的小狐狸,他將它放到地上,偏著頭,輕佻道,“你這是嫌棄它占了你的位子?那我抱你好了。”
他說著,便施施然起身將我自榻上撈回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