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嬉笑聲傳來,我瞧過去,采蓮女中有個姑娘小臉緋紅,她支著船靠了岸邊,手裏拿了朵粉荷,赤腳走到樓西月跟前,將荷花塞到他懷裏,杏眼盈盈。
樓西月顯是沒料到,掩口輕咳了一聲。
塘中的姑娘三三兩兩聚在一塊,朝著涼亭調笑道,“公子,隨阿碧回家吧。”
我瞅瞅紀九,她若無其事地坐一邊,麵無表情地看著樓西月。
我再瞧瞧采蓮的姑娘,她眼眸中蕩漾著春心。
我最後看了看在涼亭簟席上坐著的小丫頭,滿含期待地看著一旁哥哥姐姐一見鍾情。
炎炎夏季,人心浮躁。眾人都在期盼發生點什麼。
我也浮躁。
我撓了撓頭,湊過去,笑眯眯道,“原來你叫阿碧,方才他還在問你的名字。”
阿碧聞言欣喜,杏眼更加盈盈了。
我問,“阿碧,你多大了?”
她看向樓西月,笑道,“十五,阿娘說我可以嫁人了。”
我說,“他二十一,他師傅說他宜嫁娶。”
東土的姑娘奔放起來真的是不負眾望。
阿碧對樓西月道,“今日我采荷花給你,往後我給你生兒子。”
樓西月扇柄敲在掌心中,客氣道,“阿碧姑娘,我其實……”
他還沒說完,阿碧打斷他,“公子,你成親了嗎?”
我說,“還沒。”
阿碧笑,“那我去同阿娘說一聲,我要跟你走。”
從阿碧和子夏的行為,我總結出了東土男女定情兩步曲:先問對方成親了沒,要是沒有,男的就會要女的跟他走,或者女的主動提出跟他走,簡而言之,這就叫“走婚”。如此看來,這個國家的結婚率該是多麼地高。
樓西月看了我一眼,轉頭,嘴角含笑看著阿碧,柔聲道,“阿碧姑娘歌喉動人。”
他俯首朝她湊近了些,微微眯眼,“方才我在這荷花亭中聽姑娘唱小曲,別有一番滋味。”
阿碧很開心,坐在樓西月身旁,“你喜歡聽,我還會很多,都可以唱給你聽。”
樓西月不置可否,打著扇子笑道,“好。”
我眼瞧著阿碧要一頭栽進情網裏,樓西月依舊半假半真地勾引純潔的少女。略略有些不忍,樓西月的花名在我大離已然很出眾,但還是沒有走出國門登上國際舞台。
我思忖著,覺得自己方才有點助紂為虐,拐騙無知姑娘的感覺。
我又湊到他倆之間去,“樓西月,時候不早了,你看……”
樓西月笑著將我望了一望,轉頭對阿碧說,“阿碧姑娘,我要走了。”
阿碧爽快應道,“那我現在就去同阿娘講,我和你一塊走,你等等我。”
樓西月聽言,揚起長眉,輕佻地伸出扇子挑起她的下巴,輕聲道,“阿碧……”
我打斷他,同紀九正色說,“紀九,看,淫/蕩的人出現了。”
樓西月聞言低頭悶笑,他收起桃花扇,對阿碧惋惜道,“你年紀還小了點。”
他狀似無意地瞧了瞧我,複又看向阿碧,微微一笑,“我隻帶十八歲的姑娘走。”
阿碧有些失落,“我三年後,來找你,你家住哪?”
樓西月笑意更深,扯了瓣荷花擱在鼻尖聞一聞,饒有興致地瞧著阿碧,“我住在揚州。”
阿碧茫然,“揚州在哪?”
樓西月顯是覺得眼前的姑娘很有意思,扶著下巴與她耐心道,“揚州離這很遠,怕是要很久才能到。那裏的姑娘……”他頓了頓,意有所指道,“那裏的姑娘都不如你這樣善解人意。”
阿碧不好意思地說,“公子你叫什麼?等我到了十八歲,我就去找你。”
樓西月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望著阿碧,調笑道,“三年後,我已經在揚州撿了一個姑娘作娘子了。”
他轉身拉起我,吩咐紀九道,“我們走吧。”
我駕在馬上,問樓西月,“你不怕人家阿碧姑娘真的等你三年?”
樓西月輕笑道,“我無所謂。小香,你怕了?”
我說,“我為什麼要怕啊。”
他將我望了好一會,似笑非笑道,“這麼說,我倒是有點擔心。”
我說,“看吧看吧,誰讓你不計後果。這麼小的姑娘你也下得了手,我看著都寒心,就快要看不下去了。”
樓西月攤手,閑閑道,“我擔心三年之後,某個揚州的姑娘還沒嫁給我。”
我頓住,別開臉,回首望了望。
荷花深處,小楫輕舟。
阿碧當真是花一樣的年紀,轉眼就忘了樓西月,同塘中的姑娘嬉戲打鬧。
風蓮舉,華池邊。
荷花亭中的那對小兒女,夏日相依。香風半塘,魚戲鳥鳴。
我不免豔羨,“怎麼我就沒有一隻竹馬?”
樓西月沉默片刻,望著遠處,道了句,“我倒是有株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