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2 / 2)

她們嘴中似在喃喃哭訴,許是在向戰亡人說著這許多年來的想念。

雁門血戰距今已有十餘載,往昔等著英雄戰勝而歸的姑娘已經哭成了老嫗。

我見著有個女人著大紅紗衣寂寂地立於一旁。與旁邊著素色衣衫的人相比,很是出挑。她已是婦人年紀,卻依然在臉上蒙著麵紗。

此女子手執一柄羌笛至於唇旁,吹著遠古悠揚的調子。

我停了腳步,看著她反反複複吹著一首曲子。

山風或許都嫌棄她年華老去,一遍遍將她的麵紗撩起,露出她韶華不再的容顏。

我想,她是在等她愛的人回來,她不肯摘下麵紗,她的英雄可能還沒來得及娶她過門。

可是除了那個陰陽相隔的人兒,誰也摘不下她的麵紗。

我問樓西月,“你有沒有想過前世你是什麼?”

樓西月眉宇微微一滯,他問,“小香,你前世是什麼?”

我想了想,“我大抵是塊石頭。”

我看著他,笑道,“你八成是呂洞賓。”

樓西月失笑,望著我不說話。

我感歎,“人死了之後,要過奈何橋,橋邊有塊三生石,刻著每個人的前生今世,之後要喝孟婆湯,在望鄉台上望一望過去,開始下一世。前世的人,愛也好,恨也好,爾後都形同陌路,相見不相識。這個女人日日在這裏盼著的人兒,已經將她忘得幹幹淨淨了。”

我說:樓西月,你知不知道有句詩我記得特別清楚。

樓西月淡淡地望著我,隱約能觸到近處那些斷腸人一地的悲涼。

我說:就是那句——日日思君君不知,共飲長江水。

樓西月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拉著我往前走,他說,“你記錯了,是‘日日思君君不見’。”

行至驪山腳下,已經近清晨。

我倆稍作歇息,尋了處泉眼洗臉。

我探手下去,發現這灣清泉觸手微暖,水麵上漾了一層薄薄的水氣。

我驚喜,“這就是傳說中的溫泉?”

樓西月低頭倚著棵樹坐著,凝神在想什麼。

我摘了麵紗,掬了把水洗了洗臉,洗了洗手,把露在外頭的地方都暢快地洗了洗。

我倆在野外趕了這麼多天路,條件十分地簡陋而艱苦,大體的意境就是: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朝霞,踏平坎坷成大道,鬥罷艱險又出發,敢問路在何方啊路在何方。

回首想起唐玄宗和楊貴妃吃著荔枝,在華清池中鴛鴦戲水,我垂涎不已。

為了充分地利用溫泉,又不至於做出些有損我國形象的類似於裸奔的行為,我打算再洗洗腳,洗洗頭。

我走到樓西月身旁,對他說,“我要洗頭。”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頭也沒抬,“嗯。”

我再說,“我要洗頭。”

他抬眸,眼含笑意,偏著頭,慢悠悠地說,“你要我幫你洗?”

我說,“不是,我是想要你適當地回避一下。”

他將手裏的東西遞過來,是塊青色的石頭,滾圓潤滑,上頭刻了兩個漂亮的小字——“三生”。

我說,“三生石?”

“嗯。”

我放在掌心輕輕摩挲,“你這樣也算啊。那我找張紙,上頭寫一千兩,這就是銀票了?”

他打著扇子,不以為然,“你不要還我。”

我看著這塊石頭,生得通體青碧,煞是討人喜歡,於是兜入袖口裏。

我擺手,“不說這個了,你去那邊樹後回避一下。”

樓西月挑了挑眉,漫不經心道,“你洗頭又不用脫衣裳,我作何要回避?”

他看著我,輕笑,“你要是洗澡,我就回避。”

我想想也是,不過就是披個頭散個發,於是歡欣雀躍地奔投湯池洗頭。

樓西月坐於樹下,噙笑地看著我。

斑駁的陽光透過葉子打在他臉上,再滑到他的錦袍上。

山中很靜,飛鳥依人。

我洗好頭,坐在一邊擰頭發。

樓西月伸手輕輕替我梳理頭發,“我替你將頭發烘幹了。”

他的手掌拂過我的後腦,沿著頭發向下至後肩,掌心溫暖。

我問他,“我在想,你可不可以運功將水煮沸了?或者把雞烤熟了?”

樓西月笑道,“不是不可以。”

我回頭看他,“那你把這池溫泉加熱一點,我方才覺得溫度要是再高點就更好了。”:

他說,“這樣太耗內力。”

樓西月起身,“不過,你要是想溫度高點還有個省事的法子。”

我問他,“什麼?”

他揚了揚眉,笑,“和我一塊洗個鴛鴦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