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
於漾番外
――若不是死亡將我們分開,愛又怎麼會如此深切?
已經記不清,將死的時候是什麼感覺,疼痛感,悔恨感,失落感分明當時還曆曆在目,而重生的那刹那像是曾經的一切全為夢境。
可是,她回不來了。
房間裏還有林瀾那一日留下的畫板,以及畫板上擺著的寫著,右下角的簽名和自己的黑白肖像,再般配不過。
可是昔日邊繪畫,邊仔細盯著我的臉又倏得笑起來的那個女孩,再也回不來了。
她和我一樣,愛熾熱的紅色。
我愛是因為,它鮮豔奪目,不與世俗同流合汙,不會被衝淡。
她愛的是,熱烈的紅色中隱藏的悲寂,更加顫心,更加特殊,更加寶貴。
因此繪畫中大片大片的紅,一抹又一抹層次的紅是她慣用又最愛表達的顏色。
別人以為在文藝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熾熱的心。
我看到映襯熱烈中暗色蘊藏的悲涼和哀傷,淡淡淺淺,但足夠深切。
她一身紅色長裙駐足在人群中,將兩半邊的人群鮮明劃分成兩個區域,而她,就是惹眼又美麗的分界線。
然後,一眼捕捉到她站在其中微笑著纖細的身影。
我穿的紅格子襯衫都是暗紅色色係,中間夾雜著明黃色的格子輪廓,反而在映襯下倒顯得明麗。
一次特別荊手的案子一直沒有頭緒,蹲在牆邊煩躁地喝了點悶啤酒。
還在想接下來的計劃時,她一把奪過我的啤酒易拉罐,靠在牆上就著喝了些,“女孩子家學什麼喝酒?”當我想搶回來時,她就笑著:“才不還你!”緊接著我所有的不愉快全被拋在腦後。
她又穿著紅色的裙子,我瞥了眼,有意沒意地說:“紅色其實不適合你。”
“哪有?別人穿都鄉氣,我的審美和服裝設計師沒有區別,而且和你多搭。”
“要紅也就到底多好,夾雜那麼明顯的昏暗對比色,你不像那樣整天憂鬱的人。”
她舉著易拉罐的手停在半空,很驚奇地直勾勾看著我說:“原來你懂。”那時,她暗淡無光的眼眸中方才有了些璀璨的光芒。
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愛這個女孩一生。
不知道哪裏找到的遺體,和突然映入眼簾的死亡證明,和那很荒謬不知怎樣胡編亂造的死因。
我到現在還不肯承認那個女孩有一天會真正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即便麵上再像冷靜的未亡人。
在另一個世界,林瀾還好好的活著,重複她的生活軌跡。所以在若汐告訴我真相時,雖然心底再明白不過,但就是不想麵對,不想承認。好像這樣她就依然活在現實。就像那時常常在她身後凝視她,不停買她的新作和新畫,不惜和名畫收藏家抬高價錢,即便她不認識我。
所以我才明白,陸冥楓當時瀕臨崩潰的情形,準確來說,我也是如此,隻是麵上如此平靜,為了騙過別人,為了騙過我自己。在沐熏去世後,他責備岑若汐時,才沒有阻攔,即使我知道這不是若汐的錯,但是我找不到任何攔下他的理由,因為我懂他撕心裂肺的痛,隻能站在背後看著他們糾纏其中,心裏越發煩躁不安。
我開始時不時後悔,為什麼沒能在她還活著的時候天天和她在一起,為什麼有的時候她想讓我陪她去畫展和書展時,有公事便推掉了。腦海裏滿是她失落的臉龐,滿是那個我想輕吻的臉龐。
之後是罪惡感。
翻湧而來滾滾湧上的罪惡感和理所當然的結合。
憑什麼我和她一起踏入死亡的深淵,我卻活了過來,她卻被死神帶走了?那我還有什麼理由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心底的聲音告訴我,其實我並不想回去,留在這個就算是不真實的世界,林瀾她還在,我可以和她重新開始。
隻要林瀾還活著,重新來幾百萬次我都願意。
岑若汐那天告知我們回不去時,我的心裏絕對是欣喜,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感受。我顧不了別人,更何況,簡夜和岑若汐也都好好活著,隻是一切事情被推翻再重新按部就班來一遍,又有什麼不好?
而後我看見若汐眼裏的寒光和抑製的淚花,她曾說,那樣的生活讓她不真實,我不懂,沒有林瀾的世界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虛假。
緊接著慢慢習慣沒有她的時間後,我不再蒙蔽自己她還活著,又開始沉浸在一定有某種方法讓她複活,因為我們曾是靈爵,那本身就是荒謬的東西。我開始日日夜夜尋找,每天灌輸這樣的思想促使自己可以活得輕鬆些。
那些都是無濟於事的,我後來發現。
當我重回我們曾一起走過的畫廊時,當我再一次回到林瀾畫作的展示廳時,當我獨自一個人駐足於林瀾單行本前時,一切的回憶又蠢蠢欲動,確實,那很真實,但如今所有故事的主角都少了她。
過夠了行屍走肉般的生活,過夠了做什麼事都不安,工作也不投入的生活,天天躺在暮色裏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毫無精神意義的生活。最後我想,時間總會流逝,感情總會消失,海水總會流動,樹木總會枯竭,花朵總會凋謝,可樂總會變質,舊事物總會被取代,物品總會損壞,人總有一死,我要學會接受。有些事必定要麵對,我總會成長,臉上總會掛滿淚水。
她總會離開,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作畫。
我必須跟著歲月的流逝而變化,我必須習慣,但即便如此,我在無奈和傷心之餘,我會一天比一天更愛她。
她是我要用一生去愛的人。
若不是死亡將我們分開,愛又怎麼會如此深切?
夏茲末番外
――為什麼我們明明離得那麼近,我卻感覺不到你?也觸碰不到你?
終於熬過了一個禮拜,到了星期五的放學時間,校門口接二連三的學生湧出校門口,一個白色身影逆著大群藏青色校服的人流方向麵向校門而站,那明亮的白色校服脫穎而出顯得格外顯眼。他時不時抬頭望向校門,在一個個擁簇的人裏尋找。
已經有幾個低年級女生在竊竊私語:“好帥啊,是二中的?來我們學校幹什麼呀?”
夏茲末踩著自己的節奏悠悠地走出校門,一眼就看到那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她一愣,停下腳步,隨後看到他避開人群,微笑著伸出雙手,她也便像著了魔一樣,自然而然欣喜地撲了上去。
他揉了揉夏茲末的頭發,“末末,累了吧?”在女生拚命搖頭時,他又問:“書包我幫你拿?”
夏茲末掂了掂他的書包,“不了吧,阿晨,你的書包比我還重呢。”
雖這麼說,他還是拿下夏茲末的書包,輕輕鬆鬆地背在左肩上。“餓了嗎?”在女生機械地點頭下,他爽朗地笑了,“請你喝奶茶。”
“你爸媽在家嗎?我今天去你們家做飯呀,作業明天做也行。”茲末挽住男生的手肘,頭一直望著男生的方向,緩緩走著。
“他們不在,但你可以做給我一個人吃啊,我的小公主。”他捏了捏女生的臉,步伐一直被女生牽著走。
“別人都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對於我來說,那還不簡單?”夏茲末想著結婚以後,一定要天天做飯給他。
“是,我的小公主的舌尖天下無敵。”
“料你以後吃別人做的飯,都覺得連我做的百分之一美味都沒有。”夏茲末揚起一張驕傲又精美的臉,幸福地笑了。
阿晨刮了刮她玲瓏的鼻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吃多少次那樣的人間美味,還能見這個令自己如癡如醉的女孩多少次。
而阿晨從未想過瞞不住的那天來得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