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心裏有了準備,但一看到那刺眼的死傷人數和已經被修飾過的形容詞時還是有種無奈壓抑在心裏。
夏綠蒂忘了是哪位古雅典的哲學家說過,人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知道的太多。反正她現在就挺煩躁的。
說實話人死還不至於讓夏綠蒂那麼難受,真正讓夏綠蒂難受的是看到已經沒了四分之三的彈藥和所剩無幾燃油的數據,那才是讓她如鯁在喉的源頭。
還存在著的彈藥裏大多數是笨重的對艦導彈,夏綠蒂出於自己的考慮,在做威懾性火力打擊的時候並沒有把這些導彈全部打出去以此來減輕負擔。
至於防空手段……這就更讓夏綠蒂感覺到心口一痛。
防空導彈,這種從現代戰爭以來被認為是防空最好用的武器,除了朱諾手上還有一發,整支艦隊就心碎的再也找不到了。連高射機炮的彈藥各個艦船平均平均也就還有兩三千發的樣子。
一個可怕的消息讓更多與之相關的人知道,人就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慰感。
半點屁用都沒有,但好像就是很多人就喜歡這樣去瞎嚷嚷,然後大家一起恐慌一起掛掉。
夏綠蒂至少覺得自己還能做點比屁大點的事,所以她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其他的人,一個人扛了起來。
“下令,讓各艦優先修複艦船,同時通知他們,我們要去奧斯椎利亞。”夏綠蒂做出了一個在平常能讓士兵嘩變的命令,同時也將自己的下一步目標直接宣告了出來。
希望很多時候是個奢侈品…以及獨品,夏綠蒂給他們做出了一個明確的目標,連上帝他們都會相信,夏綠蒂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會讓他們質疑自己。
“摩西開海,不過如此。”夏綠蒂翻來覆去的看著自己手頭的情報,也隻能從中讀出四個大字。
《出艾基記》
“看來這次真的得看天給不給臉才能活下來了。”惆悵的看向天空,萬裏無雲,清澈如洗,這本還是個出海遊玩的好天氣,在甲板上任憑被艦首化開的海水灑在自己身上,鮮美的海鮮與葡萄酒是與友人最好的催化劑,趁醉倒在心愛的人的身上,兩目相對間有海風輕輕掀起她們的睫毛,撥動著各自的心弦。
這樣的日子本該就是和美好相伴的,笑容和希望才是這方天地的主旋律,而不是像現在的夏綠蒂一樣,隻能愁眉苦臉的期待能來一場特大的暴雨,把自己的痕跡隱藏起來。
隻可惜就這樣的天氣,連雲也沒有,還是別指望能等到一場雨了。
“去走走吧,也該去安撫一下這幫混蛋了。”夏綠蒂還是想了想,決定把自己表演了這麼久的冷酷轉換轉換,她深知這種反差帶來的安撫絕對會比一直溫柔的對待他們要來的劇烈,就像你發現平日裏一直對你惡裏惡氣的上司在你犯了一個重大的過錯時選擇了安撫你,估計你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他走。
所以夏綠蒂才覺得自己是個理性的怪物,情感對於她來講隻是一件珍貴的籌碼罷了。
在心裏模擬了一下自己應當表現出的笑容臉上的表情在幾近崩壞後終於演出了一個完整的,讓人一看就能感受到如沐春風的,
假笑。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拍了拍自己臉上的肌肉,讓它們慢慢的鬆弛下來,夏綠蒂這才準備出去的時候
“嗚,嗚。”淒厲的警鳴聲在各個艦隊中響了起來,原本就已經一驚一乍的士兵們飛速的跑回自己的崗位上,狼狽的是有一位正在上廁所的士兵連紙巾都來不及用,踉踉蹌蹌的奔跑回自己的崗位上,暫時無視自己臀部傳來的粘稠感和彌漫在空氣當中的臭味。
這就是戰場,一點也不浪漫。
“又是怎麼一回事?”夏綠蒂正巡視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淒厲的警笛長鳴,恨恨的一跺腳,回身就往指揮艙跑去。
輕巧靈敏的從神色匆匆路過的士兵旁繞過,身姿輕盈似蝶,耳畔已經有些跑出的金色短發跳動著,腦後的金色短馬尾讓人想去抓一抓。
“彙報情況。”簡短有力的打斷了焦慮的書記員,夏綠蒂又恢複到那種冷冽無情的模樣。
“是!”一激靈讓書記員從自己的擔驚受怕中脫離了出來,整理了一下神態,開口說道:
“發現來自重櫻第一群島上向艦隊發射不明訊號,初步斷定攻擊目標為朱諾號……以及。”
猶豫了一會,書記員下意識的往身後看去,夏綠蒂眉頭一皺,定眼看向身後。
“是我們腳下的這艘吧。”夏綠蒂平靜的說道,臉色無起無伏。好像是在說些事不關己的事情。
那書記員聽後,臉色更加的晦暗。艱難的點了點頭。
“還有多久時間?”夏綠蒂點開了桌麵上的地圖,大致在心裏算了算從重櫻第一島鏈到此時艦隊所在的位置,隨口說道。
“大約...三分鍾後。”
“看來是重型對艦導彈啊……還真是下了血本,那架飛機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重櫻跟瘋了一樣的四處咬人。”夏綠蒂的腦袋裏偶爾也會跑進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此時的她更好奇的的是那架飛機上發生了什麼。
而不是關注那每一個人隻有一次的生命。
“算了,想來也快到了吧,不然你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安坐在這裏等死。”夏綠蒂又索然無味的撇了撇嘴,慢條斯理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眺望著遠方。
“哼哼。”夏綠蒂哼著不成調的曲子,眼裏流動著莫名的光彩,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準備遠行的的少女,期待著未知的美好。
看上去一點也不像馬上就要死去的人。
“嗯哼?”夏綠蒂輕笑的斜著眼,頗為玩味的看著身後的眾人,大部分都是臉上晦暗不明,眼裏完全沒有軍人應該有的精氣神。
她依稀記得在後方的那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士官曾經在很多的人麵前炫耀著從家裏送過來的照片,夏綠蒂也曾在無意之中看到過那張照片,那大概是他的女兒,在綠茵上開心的玩著足球,朝陽在她的耳畔邊,為她鍍上了金色般的喜悅。那開懷的笑容是夏綠蒂沒有過的。
那位父親曾經和其他人眉飛色舞的提到過,等完成了這個簡單的巡查任務後就申請退休,在家裏領著白鷹政府的退休金看著自己可愛的女兒成長。
隻是現在,待回首,驀然成空。
夏綠蒂翻了翻白眼,無論怎樣這種“打完這場戰後就回老家結婚”的話都是戰場上的大忌,這倒不是說夏綠蒂相信玄學之類的,在戰場上最不能有的就是羈絆,當內心裏有了其他的東西時,自然而然的就會有一種畏懼,戰爭是勇敢者的遊戲,求死者生,求生者死!
夏綠蒂突然湧起了一個有些過分的念頭,在這生命的最後的一段時間裏,她決定再讓自己好好的開心開心。
“啪啪。”兩聲不緊不慢的掌聲略微喚醒起了其他魂不守舍的眾人,夏綠蒂微眯起眼,眼角裏滿是促狹的捉弄意味。
“提醒一下各位,實際上我們還是有活下來的機會喲,畢竟我們還有一發導彈可以使用,不是嗎。”夏綠蒂至少在話語裏善意滿滿的向眾人提醒,讓他們回想起那被他們下意識忽略掉的生路。
畢竟這實在是太悲傷了,一方是自己所敬重的戰友,曾經與自己出生入死,在堪稱地獄的戰爭中活下來的夥伴。
那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子,無論對待什麼樣的人都能保持著心平氣和的態度,在煎熬的戰場上,她曾經是很多人活下去的一個理由。
另一邊卻是自己的生命,每一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那一段故事,那一段段的故事和對生命不自覺的渴望同樣是他們不舍的這個世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