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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和慕晚訂婚了,訂婚當天,人人都開心,蕭家和房家的長輩、樂樂、卓爸卓媽和咖啡店裏的好朋友,都快樂得不可言喻,獨獨小陌不高興,他悶聲,半句話不說。
幸好樂樂在,她帶小陌到處跑,硬把笑容逼到他臉上,無奈吧,那個比默默年輕十倍的漂亮女人,居然是她的繼女。
不管怎樣,默默和慕晚的互動越來越好了,好到慕晚不後悔被逼婚。
暑假到,樂樂整好行李,讓司機送她到卓家度假,默默無力阻止,這時代女孩太主動,要是讓她和樂樂競爭小陌,她穩輸不贏。
“很累嗎?”
慕晚關上計算機,走到默默身邊,拉起她,他坐到她位置,然後把膝間位置留給她。他喜歡抱她、喜歡聞她的發香,也喜歡她像蝦球,縮在自己身上。
默默的父母親不像話,兩人才訂婚,就逼慕晚接任兩家企業總裁,不過慕晚是工作狂,以前,他用忙碌讓自己躲避罪惡,後來忙變成他的標誌,現在忙碌,多了成就與驕傲。總之,他愛上工作與工作帶來的成就感。
“不累,你呢?哦哦,對不起,你是Machine,說累太侮辱人。”
她靠上他胸膛,隨著他的呼吸起伏,她唱和他的頻率。和他這種人長期在一起,不知不覺間會變得上進,她是懶女,“上進”太違背本性。
“我有固定休假。”他提醒默默,比起以前的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他的進步明顯。
“了解,星期日嘛,真了不起,原來Machine也需要充電。”
“你在挖苦我?”他居高臨下看她。
“你……你是哪種機型?怎麼連挖苦這種高級情緒都懂?”
“蕭默嫿,你再繼續說吧,反正我對結婚不是太感興趣。”她擅長挖苦,他對威脅學有專精,一人精通一項,很公平。
好吧,他打敗她了,想結婚的人是她,主動的是她,逼婚的人還是她,原則上他已經夠委屈,她沒道理咄咄逼人:“你對我很差。”
“比陌陌對你壞?”他嫉妒,未婚妻竟是靠陌陌的強迫得來。
“壞多了,他不會威脅我、恐嚇我,隻會無條件說好好好,你想要什麼,我都替你辦到。”陌陌把她寵得無法無天。
“想改嫁的話,趁早。”
話是這麼說,慕晚的手把她鎖得又牢又緊。
雖然默默沒念名校,但她很聰明,聰明得讓他日益喜歡,喜歡到入睡前,想起她,他的眉眼彎彎,他想,娶她,是個很不錯的決定。
“我隻好開始考慮二十年計劃,等小陌長大。”歪歪頭,她笑得曖昧。
“恐怕行不通,卓陌品比較喜歡當我的女婿。”想起女兒的主動積極,他大笑不已,誰說女大不中留,女小一樣很難留。
環住她的腰,軟軟的她、熱熱的身體,她填補了他所有空虛。
她很小,坐在膝間,高度隻到他的脖子處,親親她的發梢,他習慣性地把下巴擱在她頭頂。
窩入他胸口,戀上他的體溫,默默不知道慕晚是不是自己的春季,隻曉得在他身邊,很安全。
“慕晚……”默默喚。
“嗯?”
“別感到負擔,我知道你愛靄玫,不會逼你喜歡我,我們就像現在這樣,和平相處、互相扶持,運氣好的話,順順利利過一輩子;運氣差的話,揮手說拜拜的時候,我們仍然感激對方。”
不知為什麼,說話同時,她的心髒嗆得緊。
他沉默,不願靄玫加入話題,摟著她,輕輕搖晃。
“謝謝你肯幫忙,做完這件,對陌陌……我可以認真和他告別,隻不過要忘記陌陌,很難。”默默歎氣,她欺不來自己。
“別忘記他,別急著告別,他永遠在你的人生占有一席之地。”慕晚說。
“真好,嫁給不嫉妒的丈夫。”她笑笑,更往他胸口鑽。“誰說,老公一定要愛老婆,我們這樣也很好,對不對?”
慕晚又沉默了,因她的話,他覺得不對,卻找不出更正確說法。
“Machine壞掉了嗎?為什麼不說話?”她拉拉他的襯衫,半仰頭,看著他好看下巴。
“我會……努力當個好丈夫,也許哪天你願意,我們生個小男生。”計劃大改變,他真心有一個家庭,有妻有子女。
“為什麼生小男生?”女生也很好,她喜歡樂樂,再生一個“歡歡”,他們成了歡樂家族。
“理由和你爸媽一樣,我不想當Machine當到一百歲。”
他發現自己喜歡和她一起勾勒未來,多年來,他首度對未來有了希冀期待。
“樂樂也能繼承事業。”她不允許家裏有排外條款,不管血緣事實,她當定了樂樂的“親愛媽咪”。
“樂樂一心當蛋糕師傅,而我是弱勢父親,沒本事勉強她。”
“找你女婿吧,用我老爸老媽那招,壓榨女婿的全部精力。”
“這是我最沒把握的部分,要是樂樂和你一樣固執,非小陌不嫁,而小陌又對我有宿敵情結,你想,他會對我的錢折腰?”
默默被惹笑了。退讓吧!不想結婚的慕晚讓步同意和她結婚,她怎還能處處強勢?
“好吧,生一個兒子,若我的生殖係統還不壞的話,多生兩個男生也行,這樣你就不必用高壓手段訓練兒子當新型Machine。”
他們真的在談論婚姻呢,老公老婆兒子事業與未來……他們越談越順,再不久,他們將要牽手走入眼前的談論。
“我不會那麼殘忍,你沒聽過,虎毒不食子?”
她跪到他膝上,攀住他的頸子,額頭靠上他的,溫柔笑著。“慕晚,忍不住想再謝謝你。”
“又謝?”她真是多禮女人。
“謝謝你幫我,謝謝你對我很好,謝謝你願意同我規劃未來。”
“沒辦法,誰叫你向我求婚,我對主動的女人缺乏免疫力。”他們又同聲大笑,笑聲傳出辦公室,嚇呆門外的兩個秘書。
慕晚的手機響起,他接電話,臉色丕變。
“怎麼啦?”
看著慕晚起身、匆促整理包包,不語的嚴肅勾動她幾分心慌。
他深吸氣,凝重說:“靄玫醒了,我要到療養院去。”
靄玫醒了?是重大的好消息呢,她的臉色怎能瞬間蒼白?她怎能不替他狂歡?強壓下驚訝,她擠出笑容撐場麵。
“太棒了,恭喜恭喜,靄玫清醒,喜事臨門,快去快去,別拖延時間。”她推著他往門口走,心髒壓鉛。
他走了,門關上,背靠門板,她明白,沒有了,所有計劃轉眼空談。
虛虛的,是心情;空空的,是腦袋;亂亂的,是思緒。被抽空的她,隻剩下一堆幫不了自己的亂麻,她做了新繭自縛,對嗎?
牽著樂樂、站在靄玫麵前,她知道自己的出現缺乏立場,隻是……她想幫忙……
幫忙?慕晚不需要,靄玫更不需要。
慕晚抱住靄玫,他的胸口出現所有人,她,蕭默嫿,再不屬於那個空間。笑不出來,她退兩步,想退出這個空間。
“樂樂……快來媽媽這裏,讓媽媽看你,好嗎?”靄玫伸手。
樂樂搖頭,對於久病的母親,她無分毫記憶。
默默推推她,將她帶到慕晚和靄玫麵前,默默和慕晚相視一眼,她看見他的疲憊,而他,發現她的悲涼。
“樂樂,你不是常吵著想見媽媽?”慕晚鼓勵她。
樂樂看看父親再看看母親,她早把默默當成媽媽……有心事,她隻想找默默商量,不需要其他人幫忙,緊抓住默默的裙襬,她用眼光哀求默默別離開。
“你想我?好女孩。”靄玫抱住樂樂,但她發現女兒拉住默默裙襬時,憤怒抬頭。“你是誰?”
“她叫默默是……樂樂的家庭教師。”慕晚解釋。
家庭教師?她懷疑地看向慕晚,她怎是家庭教師,他們……恍然大悟,對,是她忘了,他們約定過,靄玫清醒後,所有事都不算數。他們不是未婚夫妻,他們沒有親密關係,沒談過心、沒分享過秘密、沒有友誼,他們之間就此埋葬。
“現在的家庭教師都長得這麼漂亮嗎?”麵對默默,靄玫像刺蝟般張揚銳利。
默默假意聽不懂靄玫挑釁,柔聲答:“謝謝太太誇獎。”
靄玫冷言問:“樂樂功課好嗎?”
“她是個很優秀、聰明懂事的好學生。”默默拉開樂樂的手,蹲下身,拂拂她的辮子說。“樂樂,我先回去,你乖乖聽媽媽的話,知不知道?”
“默默……”她想搖頭,又怕父母不高興,癟了嘴,勉強點頭。
“真乖,我回去問小也和點點,幾時候有空再帶你做蛋糕。”額頭碰碰她的,默默起身麵對慕晚和靄玫,索性把戲演到底。
她彎腰敬禮。“先生、太太我先回去,有需要的話再打電話給我。再見。”
語畢,她迅速轉出病房。門關,肩垮下,默默閉上眼睛,她提醒自己,不哭。
是心痛?怎的一波波,波濤洶湧?她不懂,為什麼腸胃結成團,痛得她想嘔吐?
沒道理啊,她很清楚,慕晚和靄玫的情分媲美默默和陌陌,他們是一家人,或許若幹年前,他們的愛情被人惡意破壞,然多年後,他們得償夙願。
身為好朋友,她該為他們開心,怎能心酸艱苦,以為世界末日在眼前?
你是錯的。默默對自己說。
你們是朋友,慕晚用多少心思支持你和陌陌,同樣地,你該給予慕晚和靄玫同樣支持,即使全世界都不看好他們,你也要挺身而出,站在朋友立場送出祝福。
你不能因為靄玫躺在慕晚胸前而難過,不可以見他們一家人團聚而落淚,她要歡欣鼓舞,要和慕晚用同樣心情迎接明天。
是啊是啊,這才是好朋友該做的事,她和慕晚是朋友,他們要彼此相挺、要分享快樂,慕晚的快樂就是她的啊!
對,她不能失去力氣,不能落寞灰心,說不定再過幾天,慕晚和靄玫決定結婚,她不但要站在他們前麵,擋住兩家長輩的責難,若慕晚有需要,她還得歡歡喜喜穿上禮服,當他們的伴娘。
是啊是啊,這才是好朋友嘛,她要笑、大聲笑,要打起精神為他們準備婚禮,要給慕晚獻良計,教導他,如何討女朋友歡心。
默默用一句句“好朋友”,堵住成形悲慟,盡管她尚不懂,痛從何處來。
她抬頭挺胸,拉出笑臉,走出療養院,好朋友啊,她朝靄玫病房方向用力揮手,他們是好朋友!
可是,走五步,她猛然想起,慕晚說她是樂樂的家庭教師。
他……不需要“好朋友”了吧……
默默回複一個人的生活,隻是嗬,被調整過的生理時鍾調不回來。
她在清晨時分清醒,在深夜入眠,她想多睡一些,縮縮身子蜷在棉被裏麵,以為夠暖夠溫,自然會熟睡,哪裏曉得,習慣是個古怪精靈,讓她不由自已。
十天,慕晚沒找過她,手機沒響、沒留話。
有了情人,朋友算哪棵蔥?重色輕友是天性,並非人格缺陷,他很正常,她有什麼好埋怨?
他不錯了,強效型優碘替她治愈若幹傷口,助她從醉生夢死間清醒,他指出一條大道,告訴她,別怕,大起膽子往前行。
隻不過,她以為這一路有他相伴,不致寂寞,卻沒想過,兩人必須分道揚鑣。
很正常啊,朋友本就隻能陪你一段時期,不是一生一世,朋友分享的是記憶,不是人生,這就是朋友啊,她的版本中,對“朋友”下的定義正確無誤。
二十天,默默請假,不管是公司或“長春藤の下午”,成天在公寓裡閒晃。
喝桑葚汁、泡木瓜茶,她在溫室裏一待好幾個小時。吃蛤蜊湯泡白飯時,再沒人責備她偏食,更沒有嘮叨聲音逼她嚐試不同食物。
賴在床上,那個沒念過中國禮儀、學不會男女授受不親的男人,再不出現將她翻醒,她的生活回複慵懶期,她回鍋當懶散女。
三十天,她想,她必須徹底忘記他。
她拿筆做計劃。
首先,先忘記他的手機號碼;第二步,忘記可愛的樂樂女兒,然後把他們的出遊照片藏起來,把他送的葡萄樹轉贈給二樓林太太,對了,還要將他留在這裏的衣服寄回去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