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半的舟車勞累,又回到了這個讓我又愛又恨的地方,曾經在這裏受過傷,雖然已經痊愈了,但是傷疤卻非常的明顯。
再次走在江陵大道上,再次站在江陵的護城河畔,心中卻不曾波蕩起伏,出車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了,但是天兒還不曾有黑夜的感覺,在外飄蕩了一會,夜漸漸地來開了序幕,此刻城市的霓虹燈閃爍著冷漠的光芒,這一幕在多少個夜晚輪回上演著,不曾波蕩起伏的心此刻開始心潮澎湃,在這燈火通明的樸素迷離世界中,誰能聽到我內心的呐喊。
我沒有回家,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我不曾敲門,而是附耳在門上,聽聽屋內的世界,有流水的聲音,葉美英此時在洗澡,想見她卻又不敢見她,心中的忐忑不免讓我過於擔憂,我怕見到葉美英後我會罵她,我怕我會帶著一顆失落的心回到這個家,或許可以理解為我是戴著麵具做人,一味地妥協別人。
逗留了將近半小時之餘,我拎著行李踱去了觀音寺的方向,觀音寺寺門緊掩著,按了好久門鈴方才有人在寺內喊話:“請問是哪位,寺廟深夜不允許有外人進入!”
稚嫩的聲音愈發熟悉,是潤潔,我高興地喊話:“潤潔,是哥哥!”
當大木門打開的那一刻,我驚呆了,潤潔的三千煩惱絲已經沒有了,衣著短褂,潤潔說:“林居士原來是你啊!”
潤潔的舉動儼然已經像是個小家長了,盡管如此還是能看出臉上那份童真未泯的稚氣,如果換成以前潤潔像別的居士那樣叫我林居士,我會無比的驚訝,但是此刻我已經司空見慣了,就好像潤潔已經叫了我十幾年一樣熟悉。
我試圖去撫摸潤潔的頭,但是又被規矩給限製住了,潤潔現在不是在家人的身份了,出家師父的頭不是隨便亂摸的,我違心地問了一句:“如何稱呼師父!”
潤潔眼含淚水地說:“叫我廣平就行了!”
潤潔變得沉默寡言了,進了寺院潤潔就一溜煙兒地跑進了寮房,直到“廣平”進入寮房後,我才走進居士所住的西房!
西房的燈一直亮著,不曾有過關閉,沒想到回到江陵第一個迎接我的人竟然是潤潔,而且開門的那一幕如此的戲劇性。我用涼水衝洗著身體,不停的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要讓一個如紙純潔的孩子抹上這麼一層光怪陸離的油彩?”
淩晨四點,晨鍾還未敲響之前,我已經洗漱完畢,獨身一人在大殿前眺望江陵的半壁景象,一切如夢幻泡影。
不一會兒,師父們也迅速來到大殿前,陸陸續續地走進了大殿內,起先大殿裏一片安靜,忽然間師父們的表情有所改變,向大殿內外望去,廣平師父和一個同齡的“小楞頭青”正在走來,我們大眼瞪著他二人的小眼,不免覺得童態可掬。
早課開始了,氤氳的氛圍立馬變得空靈了起來,說雅點我是在做早課,其實心由多愁在生煩惱相,維那是覺源師父,在繞佛時,我看到敲木魚的是那個“小楞頭青”,比廣平師父大不了多少,高估也就十四歲左右,個頭離供桌還有一大截,但敲的是有板有眼,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含糊,如果閉上眼睛去感受體會那空靈輕快的節奏,很難相信恰到好處的九鈴十五鼓是出自一個孩子之手。
早殿過後,兩隻伶俐的小燕子一齊擠到了齋堂的廚房裏,這天沒有大法事,所以在齋堂吃飯的時候也不必需要什麼程序,他們左右端著大碗,右手掂著勺子,實在是一幅出家人形象的素描畫,在微笑之餘我心有餘悸,默默地盛了半碗稀飯拿了半個饅頭,端在齋堂的一角,無味地咀嚼著。
吃罷早飯,我緊隨覺源師父的腳步,一直跟到了客堂,覺源師父沒有言語,隻是與我合掌一笑罷了,我突然跪在師父麵前,在跪的那一刻,我看到客堂坐著一個麵生的師父,當時我不知道那個是大師父。
我說:“師父,弟子要出家,想問師父可否收留?”這一個‘要’字和一個‘想’字,點題恰到好處。
覺源師父的眼神明顯和上次的不一樣了,敢情已經知道這一幕的發生了,我緩緩地抬起頭,麵生的師父一直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微微地點頭,覺源師父說:“緣分到了!”
很顯然這一次通過了,見師父這般簡單的答複,也不像是兒戲,再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我不解地問:“師父可有什麼交待?”
師父能看得出我的納悶,說:“還有放不下?”
我忽然頓悟,給師父磕了個頭,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