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門派之魂(2 / 2)

天上沉默無聲,地麵肆無忌憚。

玉女劍派掌門的寧死不屈顯然讓另一邊的叛逆有些急眼,她們已經不隻是罵,而是提著劍步步向前緊逼。

蕭靖宇對此冷眼旁觀,同時也在不停理順自己對於門派的一些新想法。

一個門派的建立,不僅僅是房屋、錢財、功法、規矩。如果想長久的傳承下去,一種精神,一種歸屬感,一種凝聚力同是必不可少的,這合起來就是魂,一個門派的魂。

魂在,就算門派暫時被滅,有朝一日也能恢複。魂不在,就算一時興旺,分崩分散之期也不遙遠。古今江湖中門派的生滅之事莫不證明此點,其中又以被蕭靖宇親手所毀的佛願寺是最熟悉的典型。

佛願寺立派三百年,從戰火中崛起,以血火奠定武力根基,從亂世中體味人生是苦,在佛法中尋找超脫之徑,這三者是佛願寺的根本,也是他們的魂之所在。

這魂保佑了他們兩百餘年。

然而,進入第三個百年之後,世情變了。世間承平已久,血火不再,於是戰僧們隻能從江湖仇殺中見識血性,大德們隻能從酒色財氣中尋找真諦,長老們隻能在爭權奪利中保持門戶不墮。

結果,佛願寺武力未弱小多少,但其傳承的武道精神衰弱了,苦集滅道的佛法真諦未變,但從之尋出的佛家真義卻隻剩皮毛,超脫之徑從未消失,但對這路的追尋卻早已走上邪道。

伴隨著佛願寺最後的倒行逆施,這佛家高門,終究被蕭靖宇斬破了金身,摧毀了門庭。

按理,在你殺我我殺你的殘酷江湖中,等待佛願寺的隻能是衰落後淹沒在滾滾曆史浪潮中。然而事實卻恰好相反。

佛願寺雖破,卻未倒,僧眾雖多數四散各奔前程,但仍有人遠涉千裏萬裏回歸,試圖再立金身,再傳大法。

這就是門派之魂的力量。

二百年真正持戒謹行培養真魂,末路之刻真魂則又聚集力量,再續佛願寺的正道。這是大福德,卻也是大功果。

蕭靖宇隻所以沒有舉劍將佛願寺斬草除根,也是看清了這一點。兩百年傳承何其深厚,又豈是他一人一劍能削得平的呢?

如今玉女劍派也到了凝聚魂的時候。

門派是由人組建的,有人就有江湖,就有紛爭,無可回避也沒法一勞永逸的解決。門派總是在與外部和內部的鬥爭和融合中成長,步步壯大。這樣的路,才走得堅實,才不會一腳踩空,落下深淵。

如果在這一次背叛中,玉女劍派仍能浴火新生,那這門派就是真魂初定,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掌門一方最終放棄信仰選擇屈服,那即使蕭靖宇出手,這門派也再談不上潛力。

當然,不直接插手和不現在插手都不意味著隻是旁觀而沒有任何作為,蕭靖宇也不可能看著玉女劍派就此沉淪,那也太傷夫人們的心了。

隻是插手的時機和方法,還要慎之又慎。

總之既不能讓好種子都被殺殘殺光,也不能讓她們發覺有長輩守護始終,最好弄個巧讓這些好種子們真正確認“行正道持真義自然得天護佑”的信念,從而自發自覺地走上正路,那才是最好的結果。

蕭靖宇不讓李秀水直接插手的另一個原因就在這裏,她一旦出手,固然能擺平一切,但玉女劍派未來的路,可就不那麼好走了。

李秀水在旁邊默默垂淚,一開始隻覺得委屈,委屈夫君的大板子莫名其妙地打在她的身上,而不是打在地麵上那些該死的叛逆身上。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心情平靜,她終究還是品出一些特別的味道,也漸漸找對了夫君的心思。之後再順著夫君的深意一想,她不禁大汗淋漓。

她越想越羞,越想越愧,也越想越怒,突然間醒悟,原來她一直都張狂、憤怒得太沒道理。簡單來說,若是沒有夫君,她一個三流門派的弟子,又能到哪裏去張狂,又能對誰肆意釋放憤怒呢?

恐怕稍有露出這樣的苗頭,就會被人取去性命了吧?甚至說不定結局比丟了命還要悲慘。

一想到此,李秀水後怕非常,忽然間對這世間,多了許多敬畏。

她抬起頭來,非常愧疚地看著夫君,小聲道:“夫君,我懂了,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