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燕歸來(1)(1 / 3)

經曆了長途跋涉後,我和一群胡女舞姬終於從擁擠不堪的馬車裏走了出來,大燕的都城——繁華的鄴城,夢裏的鄴城,終於到了。

我們住進鄴城最豪華的客棧,當身著薄裳輕紗、妖媚異常的我們含笑走進客棧時,整個鄴城都轟動了。

五天時間,三十二個女伴都有了去處。隻有我,依然在客棧裏靜候買主。

“愛麗珠兒,”胡商康世德滿臉喜悅,“快點準備起來,相王府的人要看下你,你今天可要好好表現。”

康世德翻出壓在箱底的金鈴遞我,又遞給我一身輕薄的雲紗舞衣,他一向舍得下本,尤其是在抬高我們身價方麵,從來都是給我們最好的胭脂、最好的衣飾。

身上香雲紗舞衣隨影而動,如雪肌膚隱約可見,指間的金鈴清脆作響,如梵音,又似魔音。三尺青絲傾瀉而下,額上的黃金月牙紅寶墜鏈落入眉心,紅寶石顫顫巍巍,閃著妖異的光芒。一方金紗遮麵,踏蓮步,不沾塵,妖嬈邪媚,宛如羅刹。

康世德既高興又緊張,我是他最後一個未脫手的舞娘,好不容易遇見了主顧,還是大主顧,他心裏不斷地盤算著該要價多少。

“愛麗珠兒,”他最後一次叮囑我,“這裏和普通人家不同,你可千萬要注意,不要得罪王爺。”

我嫣然一笑:“您隻管放寬心收錢吧。”

馬車沿著鄴城寬寬的青石路一路小跑,我透過轎簾看著外麵,這是五天來我第一次看外街,熙熙攘攘的叫賣聲好不熱鬧。我閉上眼,竭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聽說胡女擅舞,你先跳給王爺看看。”管家帶著我走到一個寬大的和室內,隔著一個半透的紗簾,隱約看到兩個峨冠博帶的男人坐在裏麵。

我微微低頭,按胡人的禮節行了個禮,樂師隔簾而奏,我微笑著,踢掉腳上的軟鞋,隨著音樂款款擺動腰肢。

飛天,我跳得最好的一支舞。舒廣袖,撒金鈴,腰柔軟似蛇,媚眼如絲。我是天神,又是人間的欲,人間的愛。

簾後的相王爺許久後方道:“胡女?”

低頷,從容行了中原的禮節:“稟王爺,奴婢並非胡女,乃是鄴城人,隻因家道凋敝,自幼被賣到敦煌,如今胡商又把我帶回到這裏。”

“聽說你的胡名叫愛麗珠兒,有漢名嗎?”相王爺的聲音蒼老而銳利。

“奴婢原有個漢名叫青漪。”水袖漫不經心一抖,身子半傾,越發腰如扶柳,眸光似水,漫向簾後,說不盡的嫵媚。

“青漪,如此清雅的名字用在一個舞姬身上,真是有趣。”坐在一旁未曾開口的人說話了,聲音很年輕。他坐在暗處,影影綽綽,隻看見一個瘦削的身影。

“青漪,你摘下麵紗來。”相王爺令道。

我緩緩摘下臉上的麵紗,半張臉上畫著一朵曼珠沙華,紅勝血,瓣如爪,怒放張揚,說不出的妖邪。

室內一片死寂,半晌那年輕男子問道:“你為何將半張臉畫得看不清麵目?”

別回麵紗,我輕聲回道:“王爺容稟,奴婢自幼麵容被傷,故而在臉上描摹些花飾遮掩傷疤。”

“可惜了。”相爺歎道,“竟然是個毀容的女子,那康世德也真是可惡,還說是最好的舞姬,竟然欺騙於我。”

“未見得,雖然半邊臉上盡是花飾,倒與平常見的女子大有不同,很是別致。依我看,這臉雖然隻有半邊,卻美豔驚人,有些不同凡俗。那康世德倒有幾分眼力,賞他百金,令他去吧。”那年輕的聲音命令道。

我留在了相王府,成為相府家裏幾十個歌舞伎之一。相王府日日歌舞酒宴不斷,而我始終未曾上到堂前,每日看著其他舞伎忙碌不停,倒樂得清閑。

每日隻聽得她們說,今日裏來的是位高權重的老頭,還是翩翩風度的青年才俊。

每次有青年才俊到場,都跳得賣力些,希望能被哪位看中,讓相王賞了去,也算是跳了龍門。

“為何不選那些位高權重的老頭?至少家中金帛不少,過去了,衣食斷是不會少。那青年才俊還不知道家財幾何,過去了,未必會少受苦。”我笑著問紫眉。

她瞥了我一眼,對著銅鏡繼續貼花鈿:“你呀,那些老頭家中哪個不是姬妾成群,過去了,不過圖一時新鮮,將來少不得受苦。要是那老頭身體不濟,早早地過去了,那就更慘了,家中主母還得把我們這等下人賣出去。倒不如找個少貧的才俊,即使家中潦倒些,到底是還能守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