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草一直朝遠處蔓延而去,像是紅毯鋪就一條天然的路,路的盡頭有一個石洞樣的入口,洞口被一圈光圍繞,看起來既虛無卻又真實存在。
莫千華一襲紅衣,就在路這端的盡頭,上挑的眉墨玉的眸,在這樣的青燈紅草淡陽的光影裏陰魅入骨。
他抬眸看看他們,或者說,僅僅是看著官穎歡,宛然一笑:“不用擔心,鎮子裏的人都安然無恙。”
“阿華?”官穎歡用奇特的眼光看著莫千華身後大片的紅草、兩側妖異的青燈,還有路的盡頭似有若無的洞口,緩步走過去,“這些都是什麼?”
“你不是總好奇靈隱宮在哪裏嗎?”莫千華摸摸她的腦袋,收回手就見幾步外裴子衍的視線落在他手上,似能吞他如腹,他低低一笑,也不看其他人的表情,有些過分地拉起官穎歡就踏上紅色搖曳的草,“走吧,去看看。”
官穎歡動了動手腕,想要抽出被握住的手,垂眸間似是無意地朝身後的裴子衍望去,卻見裴子衍站在淩靜玉的眼前不知說了什麼,淩靜玉竟落起淚來,她忍不住好奇回頭去看,淩靜玉卻哭得撲進裴子衍懷裏。
她心頭的火苗噌一下冒出來,指甲掐進手心。他安慰人的手段真是高明,總是能讓姑娘們投其懷抱,昨夜還在她麵前眼露關心,現在就去若無其事地用同樣的方式去安慰別人。
官穎歡心頭火氣亂竄,忽聽莫千華低問:“看什麼?他現在與你有什麼關係?”
莫千華的聲音低低柔柔,卻是當頭一棒敲在她心頭,是啊,她與裴子衍已無夫妻關係,如今的裴子衍即便迎娶新王妃甚至是納妾,又與她有什麼關係呢?
“沒看什麼,隻是好奇身後的紅草會不會消失。”官穎歡瞪了莫千華一眼,語調平穩,眉毛也沒動一分,“你我認識這麼多年,我竟然跟他們一樣現在才知道靈隱宮的入口。”
莫千華饒有興致地看她一眼,繼續拉著她前行,踏入虛幻的洞口:“那是你從未提及過,也沒有真正關心過,你若真心想知道,隨時可以問我,我隨時可以帶你進去,就像現在一樣。”
“誰說我沒真正關心過?上次……”
“不要跟我提上次,上次你找去山下,也隻是為了避開裴子衍罷了。”
“……”官穎歡無語,也不想反駁,因為莫千華說的都對。她至今為止,除了與裴子衍有關的事,似乎從未真正關心過其他的事。
待其他人都已走入洞口,莫千華回身紅袖一拂,洞口在眼前消失,視線所及之處陡然變得黑暗起來。
嚓——
一聲輕響,有火把在眼前亮起,官穎歡環視一周,依舊看不清他們所處之地,似乎是石洞,又似乎是地下?
莫千華將火把插在右側牆壁,輕拍兩掌,眼前兩側有火把逐次亮起,就像方才外麵的青燈一般照耀出一條路來:“走吧。”
官穎歡這才看清兩側都是牆壁,牆壁由很大的石塊堆砌而成,石麵上有精美的花紋和浮雕,路的盡頭黑漆漆一片,像是地下的墓穴一般,卻又不覺陰冷,反而沒有外麵清晨的潮濕感,隱約感覺空氣中有緩緩的暖流在輕輕流淌,令她頓時舒適起來。
可是,靈隱宮的宮址為何會在南傕鎮中?
來不及多想,手腕被微涼的觸感包裹,她沒有掙脫莫千華的手,而是乖順地任他牽著朝裏麵走去。
“喂!別碰我!”青衣哼哧一聲,官穎歡扭頭看她,卻見慕容靈不依不饒地從身後去拽青衣,青衣不斷閃躲,卻避不開慕容靈,最終隻得被慕容靈牽在手裏,表情變幻莫測,眼底又隱隱有笑意。
官穎歡嘶一聲,新奇地轉過腦袋看莫千華,虛指青衣和慕容靈:“那兩個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青衣總是在她麵前念叨她偏向慕容靈,這兩人怎麼還真到一塊兒去了?
幾人已經走到底部,莫千華按下身旁一個按鈕,麵前的石壁轟隆隆打開,明亮的光線霎時間投射而來,官穎歡定睛一看,才發現石壁的這邊並不是地下,不但是在地上,而且是世外桃源。
這世上怎麼會有美得這麼不真實的地方?!
幾人走出石門,須臾,身後的石壁消失,這裏成為一個完全封閉且與世隔絕的世界。
官穎歡、青衣和淩靜玉都激動地四處亂竄,環視四周,奇峰秀水交相輝映,雲霧宛如輕紗羽翼繚繞在假山花木之間,定睛仔細瞧去,方能發現那雲霧在緩緩流動,無止境地蔓延。
花香、氣清、雲霧、流水。
雖是人間,勝似仙境。
仰首望去,峰頂高聳巍峨,遠處山體通坡凍封雪裹,山腰白雲悠悠,雖是峭壁千仞,卻又秀麗婀娜,本以為她們處於一個凹陷的盆地,隨意朝西望去,又像是站在最高的山巔向下俯瞰,入眼之處淡披白霧,幽幽然、鬱鬱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