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城醫院急救中心的大門口一輛救護車刹停,車上先後抬下兩具擔架,擔架上的兩個人一個直接送往太平間,一個被架進大樓內的手術室。戴蘭因為失血過多她的一張臉比裹屍布還蒼白,在她即將進入手術室前她似乎用僅存的一點力氣抓住一路緊跟著的楊天振手腕,對他說:“我進出就沒打算活著出來,我最後提醒你,除了雷伊,你還要小心呂斌這個人!”楊天振的表情很平靜,他看著她說:“放心吧,最壞的結果已經出現了,不會再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發生,現在我隻希望你能挺過來、活下來,繼續經營你的‘戴蘭酒吧’,繼續做我兒子的紅顏知己,隻要你沒事我一定會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戴蘭氣息奄奄地看著他,不再說話,因為她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一滴眼淚從她眼角邊滑落出來。楊天振在手術室前止步,看著戴蘭被醫護人員爭分奪鈔地推到裏麵,他心裏在默默祈禱她能夠活下來,接著他轉身一瘸一拐地去了太平間。麵對樂峰冰冷的屍身,他握住樂峰的手,眼睛一直注視著這個多年以來追隨在自己身邊、對自己忠心耿耿、言聽計從、為自己做事、替自己賣命,最後把命拚到最後一口氣的人。生者就這樣一直默默地注視著逝者,距離之近卻又隔著生死兩界、從此人鬼殊途,永遠隔斷於陰陽。在這樣陰暗潮濕且又極度安靜的環境裏,楊天振內心此刻縱有滿腔的仇恨、痛失手足的悲憤,最後卻化為默默的歎息,因為他知道樂峰就是他的半條命,半個靈魂!戴蘭從手術室裏出來已經是五個小時之後,她處於深度麻醉中被推進了特別護理病房。醫生說她還未度過危險期,子彈從小腹打入由後腰穿出,左側的腎髒已經完全壞死,在手術中不得不將這個腎髒摘出。這也意味著戴蘭即使挺過危險期活下來,她以後也不再是個健康的人,而是一個缺左腎的女人。楊天振守候在病床邊,從進入醫院到現在的這五個小時裏護理人員驚訝地發現他的頭發白了一大截。從他帶著一個受槍受傷的病人和一具屍體現身在這家醫院時就有人報了警,他在這裏的一舉一動都被警務人員實時監視著,之所以他沒被打擾是因為自身在社會上赫赫有名的地位與聲望,他被賦予了應有的尊重。兩位刑警見時機成熟了便進到病房裏,其中一位彬彬有禮地:“楊天振先生,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恕我們冒昧地問句,您現在的狀態可以配合我們做筆錄麼?”楊天振點點頭,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兩位刑警在他麵前坐了下來,一個準備了錄音筆,一個拿出記錄本。“容我先問下,”楊天振開口說道“我在Z市遇襲的消息相信兩位已經知道了吧?”兩名刑警彼此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點頭說:“我們知道,媒體說您是遭遇江湖仇殺,被人報複,也有傳聞您遭到綁架,但我們確實沒想到您在Q城出現。”“入筆錄之前我想知道我兒子楊銳鋒的消息,因為我在被困的這段時間,也就是今天上午我通過視頻曾和我兒子見過麵,他同樣麵臨人生危險。”手捧記錄本的刑警猶豫片刻後說:“您說得應該是Z市的一座私家別墅吧?”“我通過視頻畫麵已經辨別出那幢房子的業主是一個叫趙慶的人,除了趙慶本人還有一些社團幫派的老大一共九人都在裏麵,但是這些人最後被一個叫漢克斯的美籍男人槍殺,除了我兒子以外無一幸免,很可惜視頻就在那一刻中斷了。”刑警點頭地:“Z市的警務人員現在已經全麵封鎖了那座房子,裏麵有幾十具屍體被堆放在一個房間,大廳有激烈打鬥的痕跡,不過我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您,現場並沒有發現您兒子楊銳鋒的屍體。”聽到這裏楊天振鬆了口氣。刑警又說:“不過有一點很奇怪,現場的大廳裏除了血跡,還有十三條蛇。”楊天振麵有驚恐,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很能打,可“能打”隻是針對人而言,但在十多條毒蛇前麵自己的兒子等同於一個九歲的孩子。兒子的這個軟肋除了自己也許知道的人隻有戴蘭了,戴蘭讓雷伊做到了知己知彼。“據捕蛇專家提供的信息,這些蛇有竹葉青、金環蛇、尖吻蝮、烙鐵頭、眼鏡蛇和眼鏡王蛇,條條都有毒,而且這些蛇被發現時有四條被斬首,三條被砸碎了頭,剩下的也許意識到危險分別藏匿在大廳的高櫃和沙發下麵。”聽刑警這樣說楊天振心裏開始忐忑不安,現場沒發現兒子的屍體並不代表兒子沒事,捕蛇的、殺蛇的都被蛇咬過,而且兒子對蛇的恐懼超出常人,楊天振不敢再往下細想。刑警看出了這位父親的焦慮,說:“據我們這邊獲得的消息,目前在Z市的警方已經調查過各大中小醫院,事發到現在的六個小時裏暫時還沒有接到被蛇咬傷需要救治的患者。”這樣的安慰對楊天振沒多大用處,但是他知道現在的擔心和著急是徒勞的,他歎了口氣,說:“我有義務配合你們的調查,但首先你們必須確保我和這位病人的安全,其次在這Q城,我拒絕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兩位刑警交換了下眼神,然後點了點頭,筆錄工作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