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允欲成新政,必將這條道路上的阻礙者一一掃除,關山的宋鎮雖是心腹大患,但遠水難解近渴,且有勾闕虎視眈眈,動起幹戈來,受苦的還是無辜的百姓。這不夜城裏就是沈允的天下,能出綿薄之力的人,已是寥若星辰,他也隻能將渺茫希望寄予容懷清了。
“學長這話來的奇妙,當今月主仁民愛物,革政並非無一可取,學長何以這般擯斥。”
“這江山本是天下人的,便該是天下人的草木山河,為君則該愛之惜之,而非據為己有,這怎是君子之為?這文武百官讚譽,可有問過千萬百姓與否?”
“談學長,妄議朝政,當心禍從口出。”
談鴻儒鬆了手,微微一哂,似是自嘲,“在下一無官銜,二無家室,有何可懼,倒是唐突了政相,抱歉。”
隻見他身子一僵,並未接話,一人出了雅間。
他的臉色變得凝重,看起來容懷清無意月主之位,更甚,他亦是沈允革政的支持者。
房外的小廝動作輕靈的入了門,手中捧著一封並無題字的書信,“公子。”
“嗯,你下去吧。”
短短兩月,不夜城裏開始流傳出容懷清為新任月主的消息,大街小巷皆是議論紛紛,或是認為理所當然,或是嗤之以鼻,亦或是依違兩可。
容硯行走於道,愈聽愈是眉頭緊蹙。沈允欲要革舊維新的事可謂心照不宣,公選月主左右已是不可能,這是誰要置容懷清入險境?沈允萬事俱備,隻要有一人發聲,身後即會有萬人振臂高呼,她便可以順應民心的借口登上大寶。
他曾有雄心壯誌,汲汲營營角逐於月主之位,他曾以為容懷清是自己的最大阻礙,殊不知沈允也有獨霸江山千秋萬代的野心,朝堂不比月莊,非是才情便可取勝,輸在手腕,輸在人情,到最後這少將軍之位,也不過是宋錦城之後空缺罷了……
容硯不禁泛起一絲苦澀。他怨不得自己的父親不是鎮守一國的大將軍,也無法心悅誠服的麵對隻長自己一個時辰的兄長與不分伯仲的宋錦城,所以煞費苦心的想超越他們,站在頂峰睥睨而視,他的內心,是高傲的。
梅踏雪的最後一番話,卻重重的傷了他的自尊。
他不想承認自己有所動心,這樣卑微懦弱的女子根本沒有資格入他的眼,可是……他已經不能否認,內心有她的一席之地。她現在怎樣了?沒有自己或者宋錦城的保護,她是否能活得下去……她身上還有著另一條脆弱的小生命……
這個繁榮的不夜城,有些空空蕩蕩。
嶽將軍府就在眼前,容硯定了定神,帶著隨從走了進去。
倒沒想到迎麵而來的人竟是故人,容硯些許意外,很快臉上浮現一絲笑意,頷首招呼:“談學長,久見。”
談鴻儒莞爾,“久見。賢弟亦來拜訪嶽將軍?”
容硯笑道:“一些事務。”
他並不打算深談,轉身欲要前行,談鴻儒叫住他,道:“少主的事情,在下十分遺憾。”
抬起的腳步稍有猶豫,很快便掩飾下去:“少主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多謝學長關心。”
談鴻儒點點頭,各自行去了。
容硯卻是把他的話放在了心上,難道他有梅踏雪的消息麼?若是梅踏雪遇到談鴻儒,他毋須太過擔心,隻是……他說的遺憾,聽起來不妙。
須臾即到花廳,嶽群封還未離開,他心神一斂,堆起一絲笑意。
嶽群封作為沈允的左膀右臂,自是深得其之倚重,這次容硯來就是沈允的授意。八月公選在即,沈允已然有些按捺不住了。
容硯待在嶽將軍府很長時間,掌燈時分才離開。
月主公選討論尚未冷卻,沈允卻不給他人喘息之機,竟幹脆果斷的頒了月旨,廢除公選月主舊製,重整宮朝,以沈家之名義執掌政權。
此舉無疑平地炸雷,登時引起軒然大波。
她似乎胸有成竹,不懼人心向背,將大典定在沈睦與朵蘿成親前三日。
此時,容府出事了。
身體抱恙的宋錦喬,竟在回往臨仙城時遭遇伏擊,下落不明。容懷清因此大受打擊,突發心疾,臥床不起。
容懷清本是此屆最有可能成為月主之人,如今頑疾纏身,希望渺小,更令那些搖擺不定的人靠往了沈允的立場,這場革舊,隻等時日。
公開亭前擠滿了人,張貼的皇榜十分惹眼。
七月十七,立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