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異爬上山峰一側,花去幾個小時。雪線走過了,四下裏除了身披閃閃發亮晶瑩的冰花的各類矮小植物,已經沒有太多的人跡了。銀發女魔人氣喘籲籲地從後麵趕上來,吃力地叫道:“等等我啊!”
石異回頭望了望她,順便看了一眼峰巒四周平蕩無垠、鬱鬱蔥蔥的叢林和丘巒。從西邊延伸很遠很遠的地平線上,隱約可以看見大片的村落和建築,那裏是廣海南方的重要都市漢丘。
叢林覆蓋在奇洛山脈沿線方圓數千平方公裏的地方,巫族王國完全是基於這一片古老而神秘的聖地建立起來的。輕嘯的寒風吹拂著顏麵,令人絲毫不覺這是第二季最熱的時間,在風中靜靜思憶的石異被孔愛喚醒,不禁微微地哆嗦了一下。
“你好象在想什麼心事。”孔愛注視著他深碧色略顯憂鬱的眼睛,說道。
“沒,沒什麼。”石異尷尬地搖搖頭,轉身繼續上行。早已模糊難辨的小徑上,如今多了幾雙腳印,他們卻沒有想到,自己在引領著的,是一支多麼龐大的隊伍!
石異剛剛想到了梅,想到了洛邑村,他的家。好象沒有什麼感情的他,在登上騰嘯峰回望故地的時候,卻故意忽略了那一片似乎是家園的地方。他的眼眶一下子濕潤起來,迎著風微微地閉閉眼,象是在告訴自己,我沒有那麼脆弱。
很快地,主峰漸漸顯露出龐大崎嶇的麵容。
女魔人輕輕地喘著氣,雖然魔人族的體力和耐力都比人類強,但是她到底不是象石異一樣,從小就生活在叢林裏,自發地進行鍛煉。他們爬山涉水,他們攀岩探險,他們走危險的小徑,砍伐叢林……這些事情年複一年地去做,任何人都能擁有堅強的體魄。
眼前溝壑起伏的山頂,已經沒有半點草綠,植物也不再能夠在這種有害的土壤裏生長。這時的顏色比起下麵的一截要深,因為這裏沒有雪。活火山蒸騰出來的能量足以熔化山頂的一切冰結物,而火山口的深層地表下,甚至有熔岩這類超過數千度的滾燙物質。
巨大的火山口即使翼龍橫飛過去,至少也需要二十分鍾。孔愛和石偃深深地籲了口氣,望著如斯龐大壯麗的景色,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而早年曾攀爬過這裏的石異,沒有了當初那種衝動和興奮。他隻是沿著火山口邊上的岩壁,慢慢摸索並往前攀爬著。
火山口沿右方行走,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岩石在這裏雖然有不少成形的嶙峋小塊,但總算比危險的懸崖要好走得多。石異爬到這裏,立刻直起身子,敏銳的直覺使得他覺察到人的氣息,他的思想開始活動起來,他以手卷成話筒,大聲地叫道:“梅——你在哪裏?梅——回答我——”
孔愛被震住了。石異的聲音,是那麼的焦急與不安,蘊含著深情的期待,那是在她的印象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那個梅到底是什麼人?她和石異是什麼樣的關係呢?種種的疑問隨著石異漸行漸遠,逐漸襲上孔愛的心頭。她突然生出一股煩燥惱火的情緒,原地坐了下來。
石偃仍然往前走著,見到她停下這才回頭,詫異地道:“主人,為什麼不走了?”
女魔人的銀色頭發在風中飄舞,她生氣地道:“要走你走吧!我不想過去,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石偃奇怪地道:“到底怎麼了,主人?”
孔愛忽然歎了口氣,兩手托腮眼光呆呆的喃喃道:“我好象很傻。原來她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那麼我還跟著他有什麼意思呢?我才不要當傻瓜,我對他根本沒意思。石偃,我們回去吧!”
石偃就算再傻,也聽出了其中的問題。他暗自好笑,道:“主人,這件事情我沒有發言權,但是如果你覺得回去更好的話,我一定會支持主人的。不過,這樣就丟下石異大人,也許他會有什麼看法。我想……”
孔愛皺了皺眉頭,道:“唉,我們還是跟上去看看吧,說不定那個叫梅的家夥早就死了。再說,這麼個地方哪裏能藏人呢?”
石偃強忍住笑,道:“主人說得是,那我們走吧!”
石異此時,早已顧不得其它的人,他一個勁地朝前跑去,然而大聲叫梅的名字。他的聲音傳得很遠,已經足以使某個人張開他靜思的眼睛。
“嗯,是個年輕人的聲音……又是來妄想法冊的人吧!”黑袍老者嘴裏嘿嘿地低笑了幾聲,眼光中突然殺氣流露,“這些愚蠢的家夥,老是在幹擾我的修行,難道我休格就有那麼好欺負嗎?”
那隻巨大的翼龍象聽見他傳喚似的從空中出現了,巨大的吼叫聲傳出數裏之外。休格見翼龍盤旋不落,心中油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這麼說,傑特、西莉雅、李奧他們都來了?看來幾乎一個軍團哪!我這個老頭能得到如此的看重,古恩王,我真是受寵若驚了呢!哈哈哈!”
魔法師伸出一根指頭來,念了咒之後,從手指上飛出一道白光,隨即變成光係元素球,向著火山口陷落的地方飛去。
“我的勇士們!到了你們來埋葬敵人的時候了——”
石異狂奔到了西北麵的一塊花崗岩地中,他突然地看見一頭巨大的翼龍在展翅翱翔,渾身的憤怒與惡感頓時交織騰起!
“畜牲!下來!把梅還給我——”
吼聲震得火山地表一陣顫悸,那頭龍隻是吼了一聲,便不以為意地繼續飛行,直到它落在遠處的地麵上。
石異的眼光,突然落到那頭翼龍的身邊,那是一個黑袍的人,太遠太少,看不清楚,但是看身形不象是梅,是個男人。
那頭龍似乎並不想吃他,隻是站在他的身邊。石異忽然想到,這是不是傳說中能夠控製龍的魔法師呢?
“是他帶走了梅!梅一定還活著!”
石異大叫起來。他一陣風似地往下衝去,一邊念叨著防禦結界的咒語。他的眼裏似乎沒有那頭龍的存在,因為如果它傷害到梅,那麼無論如何,哪怕是付出生命,他也要除掉它!
魔法師休格看見遠遠衝來的這個人,臉上閃現出奇怪的神色,“好個不怕死的小子,這麼大的家夥站在這裏他看不到嗎?”
石異衝到離龍僅僅三十步的地方。翼龍厭惡地扇著翅膀,似乎討厭他的氣味,魔法師驚訝地看見自己收服的這頭猛獸竟然瞪圓了眼睛,象是嗅到了可怕的氣息,它的身軀似乎微微地顫動著,盡管是短短的幾秒鍾,這種怯懦而恐懼的樣子已被休格看得清清楚楚。
“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吃了他!”休格喃喃地低語,不能置信地望著石異。
翼龍怒吼起來,然而它卻倒退了一步,色厲內恁的樣子。
“不可能!小子,你是誰?”休格震驚萬分地問道。
石異的眼光在對方四周掃射著,他深碧色的眼睛閃出駭人的光芒,“是你抓了梅?”
“小子,請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休格的黑色魔法袍一陣顫動,他冷冷地伸出手指,一道閃電穿透空氣,向對手疾刺!
石異早有防備,他雙手橫擋在頭前,淡綠色的防禦結界在身體旁邊張開。一霎時間,氣流與魔法產生了強大的衝擊波,轟然一聲,在石異的體外炸開!
石異被這道閃電震得連退幾步,方才站穩了腳跟,他的五髒象翻了個兒似的,連說話都覺得血氣騰湧。在他的麵前,出現了一個黑色凹坑,淡淡的灰煙從坑中升起來。
休格的心中卻更為震動,在他看起來那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竟能擋住他光係魔法的一擊!雖說他隻用了一半的力量,但仍然覺得十分的丟臉。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你的魔法是跟誰學的?好象水元素的力量並不是很純正呢……”休格放緩了口氣,淡淡地道。
石異聽他這樣說,頓時知道此人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一個魔法師能從一招的攻防態勢中看出對方的弱點,功力秘臻化境。那個巫族的魔法師西曼也僅僅是從他的高階祈禱法術中推斷出這一點的,他跟眼下此人完全沒得比。
強壓下怒火,石異冷冷道:“我叫石異,我是來找我的朋友梅,她是個水魔法師,如果她在這裏,就請把她放了!”
休格的腦海裏迅速浮現出一個女孩的麵容來,他嘿嘿地笑道:“笑話,我做的事情還需要你來管嗎?我這裏有許多叫梅的人,如果你們認識,我就讓你帶走她。否則,我不會輕易地饒過你。”
石異大喜若狂,道:“請問前輩她在哪裏?梅在哪裏?”
休格見到他的神色,更斷定此人決不是來與他為敵的,而僅僅是找尋同伴。不過,這個孩子的根骨奇佳,休格身為魔法師,自然看得清楚,他心裏麵暗暗地浮現出一個念頭來。
他的臉上浮現出陰陰的笑容,緩緩地道:“她在火山口下麵,你自己去找吧。”
話才說完,石異已經象瘋了一樣從他們站的地方跑開來,他全然不顧那些有毒的氣體,隻是拚命地往下衝,一邊大喊道:“梅!梅——”
“那個巫族的小妞兒是他的意中人嗎?可笑,可笑!”休格喃喃自語,語聲低沉而略顯猜疑,他聽到旁邊的動物用沉吼相回應,不由得又陷入深思之中,“嗯,這小子居然能令龍感到畏懼,他究竟是什麼來曆?”
石異很快看見,在自己身不能及的地方,有一群人穿著各式的衣服,在做些奇怪的動作。看樣子似乎是在修煉,然而卻不見元素流的衝擊和交流。他們的模樣都是呆呆的,完全不理會漸漸行下的石異。
石異忍住麵前撲鼻的硫磺味道,大叫道:“梅——梅——”
石異茫然地在這群修煉者中間穿行,火山濃烈的氣味讓他難過並作嘔,然而他的眼睛仍然焦急的四顧著每一張陌生的麵孔。
忽然,一個熟悉的麵容跳進他的眼簾,隨即他的心中象被巨錘打中般地,頓時心中一酸,“梅!”他哽聲道。
那個女人抬起頭來,一副毫無表情的容顏,迷惑的眼睛中充滿著血絲,呆呆地道:“誰是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