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有一個願望:讓朱莉安娜·貝克別來煩我。快點給我走開!——我隻想讓她離我遠點。
這一切都起源於一年級暑假,從我家的卡車停在她家隔壁開始。眼下,我們都快上完八年級了,也就是說,整整五年,我不得不忍受著社交上的不便,對她實行“戰略性回避”。
她可不隻是闖入了我的生活,她是千方百計非要在我的生活裏占領一席之地不可。難道是我們邀請她爬進搬家的卡車裏,在箱子上爬來爬去的嗎?才沒有!可她就是不請自來,好像這是她的家,是她朱莉安娜·貝克的特權似的。
爸爸試圖阻止她,“嘿!”她在車裏跳來跳去的時候,爸爸喊道,“你在幹什麼?你把爛泥弄得到處都是!”沒錯,她的鞋上糊滿了泥巴。
可她根本沒想從車上下來。正相反,她一屁股坐在車廂裏,開始用腳推起一個大箱子。“你難道不需要幫忙嗎?”她朝我這邊瞥了一眼,“我覺得你真的需要別人幫忙呢。”
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她的暗示。雖然我爸也整天用這種眼神看我,可我敢說,他也不喜歡這丫頭。“嘿,別推了,”他提醒道,“箱子裏有貴重物品。”
“哦,好吧。那我搬這個吧?”她挪到另一個貼著“LENOX(餐具)”標誌的箱子旁邊,又看了我一眼,“我們可以一起推!”
“不,不,不用!”爸爸把她抱起來,“你是不是應該回家看看?你媽媽也許正在擔心你跑到哪兒去了。”
這是我頭一次見識到這姑娘到底有多麼不識趣,毫無自知之明。作為一個孩子,當別人禮貌地請她離開的時候,難道不是應該立刻乖乖地回家嗎?她才不會。她說:“哦,媽媽知道我在哪兒,她說沒關係。”然後她指著街對麵說,“我家就住在那兒。”
爸爸看著她所指的方向,念叨著:“唉,上帝啊。”然後他看著我,邊眨眼邊說,“布萊斯,你是不是該回家給媽媽幫忙了?”
我馬上明白過來,這是個甩掉她的小花招。可我從來沒跟爸爸排練過這出戲。拜托,怎樣甩掉盯梢可不是你平時能和爸媽討論的話題。想想看,告訴孩子可以甩掉別人,這可是違背了做父母的原則,不管這個人有多討厭或是身上沾了多少泥巴。
但是爸爸情急之下還是這麼做了,而且,他真的不用一直衝我使眼色吧!我笑了,答道:“沒錯!”然後跳出車門,衝向我們的新家。
我聽見她跟了上來,但我不敢相信。也許隻是聽上去很像她追上來了,也許她隻是走向另一個方向。但是,在我鼓足勇氣回頭之前,她已經趕上來,猛地抓住我的胳膊。
這太過分了。我停下腳步,想告訴她快滾開,這時卻發生了最最詭異的事情。我掄起胳膊想擺脫她,可是手臂落下來的時候卻變成了挽著她的姿勢。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竟然挽了這隻“泥猴”的手!
我想甩開她,但她把我的手攥得緊緊的,拉著我說:“來吧!”
我媽媽從屋裏走出來,立刻擺出了一副最糟糕的傻笑著的表情,“嗨,你好!”她跟朱莉打招呼。
“你好!”
我還在掙紮著想擺脫她,但她死死地拽著我。看到我們握在一起的手,還有我又紅又熱的臉,媽媽笑了,“你叫什麼名字,親愛的?”
“朱莉安娜·貝克。我家就住在那兒。”她用那隻空著的手指點著。
“哦,我想你已經認識我兒子了。”媽媽還在笑著。
“是的!”
我終於掙脫出來,做了一件七歲男孩唯一能做的充滿男子漢氣概的事——我躲到了媽媽身後。
媽媽用手臂環著我,“布萊斯,親愛的,你是不是應該請朱莉安娜參觀一下我們的新家?”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媽媽發出警告,可是她完全沒有察覺。她推著我說:“去吧。”
朱莉沒有馬上被允許進入房間,因為媽媽注意到那雙髒鞋並且要求她脫下來。等她脫下鞋子,媽媽又說她的髒襪子也不許穿進屋裏。朱莉全然沒覺得尷尬,一點兒也不。她隻是拽下襪子,隨手扔在我家門廊裏。
我沒有認真地帶她參觀,而是把自己反鎖在廁所裏。我衝她叫喊了將近十分鍾的“不,我決不出來”之後,客廳裏終於安靜下來。又過了十分鍾,我鼓足勇氣從門縫裏往外看去。
沒看到朱莉。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來,看了一圈,沒錯,她走了!
這一手不算太高明,但我畢竟才七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