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清的臉色早已鐵青,手心裏攥著阿音的手,硌的心疼。
“喂,你這妖精,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這不是擺明了讓我小師妹去死嗎?”李江氣的大嚷。
玉清揚自然也是氣憤難當,可他與李江不同,他曾親眼見過沙曼不顧性命救了那群無辜鎮民。他不相信,一個拚了命去救人的仙子,會做出這等殘忍之事。
而一向最沉不住氣的積善卻隻是狐疑地望了望沙曼。他總覺得今日的她與往日不同,絕望之後是一種狠厲的決絕。
阿音驚恐地咽了下口水,小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聲提議,“那個,可不可以先打昏我再開膛破肚,那樣,我就覺不出疼了!”
沙曼一愣,隨即“咯咯咯咯”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跟著流了下來,笑的那張傾世容顏變得越發蒼涼悲愴。
須臾間,不大的房間內,花香盛濃。濯清失去法力,警惕性卻並未降低,下意識地想將阿音拽進懷裏。可惜,本就體虛的他卻成了第一個摔倒在地的人。
阿音還在想著如果自己的肚子被刨開再縫起來還能不能活,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地癱軟下來,歪在了濯清身上。花香濃鬱,其餘三人也沒來的及有所行動,就接連昏死過去。
沙曼無神的雙眼毫無焦距地盯著地麵,喃喃自語:“你為他丟了性命又如何?若他等的不是你,想的不是你,最後拚命要在一起的也不是你,你又有何話能說?別人輕飄飄的一句“宿世姻緣”便讓你賠上所有,卻又不能說一個‘不’字。這麼痛苦,值得嗎?不如不愛的好!不如不愛的好!因果循環,欠債還錢。我將前世今生所有的虧欠都還完,是不是,就可以做回當初那棵小樹,沐浴山風細雨,閑看日升日落,再也不用受這凡塵所擾!”
然而回答她的隻有一室的沉默。
半響,沙曼自懷中掏出一方錦帕細細地擦了擦臉,這才緩緩從木椅上站了起來,粉色紗裙滑過地麵,越過玉清揚來到阿音麵前。她俯身摸了摸阿音那張略顯稚嫩的臉,輕聲說道:“你說的對,先打昏,也許就不會覺得疼了!”
日落西山,偌大的青雲觀裏靜悄悄的。修道院某個房間裏,花香自門縫中,窗簷上,緩緩溢了出來。好像一株沉睡萬年的桃花,突然間開放一般,拚命吐露芬芳,要將錯過的春天一次全部補齊。絲絲甜香氣息,繞在青雲觀上空,久久不曾散去。被魔氣折磨了許久的小道士們個個攤在床上,在花香之中睡得不知今昔是何昔。
花瓣紛飛,月老看著那株桃花,從盛開到荼蘼,似乎隻是轉瞬之間,堅定而又決絕。他突然想起了當年撿到她時的模樣,破碎,憔悴,奄奄一息。被人踩踏,被車輪碾壓,她躺在那裏,不言不語,絕望而又渴望。
月老突然後悔帶她來到天庭,突然後悔去翻那本姻緣劄記。他突然覺得,世間有那麼幾對牽錯了線接錯了緣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不行,他是月老,所謂姻緣天定,他無權更改,可這個“天”又在哪裏呐?
月老搖頭歎息片刻,又重新埋頭在那堆永無止境的紅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