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一筒卵,史斌說,我看你也沒追求什麼。還不是追求賺錢和女人。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偉大的理想?這個世界已經徹底物質化了,都是用錢和物質來衡量。
追求物質有什麼不對?鄧副總辯駁說,我不認為隻有追求理想才是追求,理想是個虛的東西。什麼是理想?美好的理想和低俗的理想都是理想。我希望發財,也是理想。不要把理想看得那麼神聖,那是中學老師灌輸給你的理想。
史斌臉上突然出現了憧憬,就夢話來了,說:我的理想就是想當他媽的省長,好光宗耀祖,回到老家,那好風光嗬。
鄧副總說:你那是野心,不是理想。
野心就是理想,隻是說法不一樣。史斌說,看上去他喜歡跟鄧副總抬杠,一個人要有點野心,這是一本書上說的,沒有野心的人就等於是沒有理想的人。
辦公桌旁擺著一缽茂盛的紫羅蘭,此刻開著淺紫色的花。它給人的感覺清雅而美麗。我覺得花葉和花瓣都很好看,我問鄧副總,你栽了缽紫羅蘭?
史斌回答:一個賣花的推著三輪車路經這裏時,我買的。
鄧副總說:其實每個人都有理想,隻是有的人的理想是幻想。
人都愛幻想,史斌說,你承認你沒有一點幻想麼?
我沒有幻想,鄧副總說。
史斌大笑,你有幻想,你的幻想是成為億萬富翁,這樣你就可以多養幾個情人。
我從沒說過這種話。
你不記得了?史斌大笑著說,有次喝酒時你就是這麼說的,不承認了?
莫爭了,漢林說,你們兩個人變得越來越愛說廢話了。
中午時,我們離開了工地,去一家湘菜館吃飯。這家湘菜館在他們看來味道還比較正宗。有的湘菜館,做出來的飯菜沒一點湘菜味。這家湘菜館的老板是長沙人,姓肖,一些在上海工作的長沙人都喜歡來他開的湘菜館吃飯,生意就興隆。我們走進店堂,店堂裏已坐了一屋的長沙人,五六桌,都在說長沙話,他們於呷酒時用長沙話講狠和罵人,沒有人用普通話罵“操”,也沒有人用上海話罵人。滿堂都是“日你的”,或者“你這小鱉”,在這麼遙遠的上海,聽長沙人罵痞話,雖然粗俗,卻有一種親切感。仿佛我們不是在上海,而是在長沙的某家酒店裏吃飯。
我喜歡來這裏吃飯,漢林說,上海菜不好呷,味道甜甜的怪怪的。要不就淡淡的,我還是喜歡呷辣的。沒有辣椒我呷不進飯。
史斌問鄧副總說:你曉得我是怎麼看你的麼鄧鱉?
鄧副總一臉認真地瞧著史斌,你是怎麼看我的?
史斌說:你變得越來越俗氣了。
鄧副總說:好像你從來就不俗氣樣的!
漢林說:你們兩人都呷錯了藥吧?一路上還沒爭夠?
鄧副總說:他要尋我討論這些話題。
史斌說:我尋你討論?是你讓我不舒服。
鄧副總問:我怎麼讓你不舒服了?
史斌說:我說什麼你都駁斥,讓我不舒服。
馬總來了,歐陽玉也來了。歐陽玉是坐馬總的車來的。漢林打了馬總的電話,讓他順路帶歐陽玉來吃飯。歐陽玉昨晚打了一晚麻將,就睡了一上午。不過歐陽玉正是朝氣蓬勃的年齡,盡管她愛玩,瘋起來可以玩兩天兩夜不睡覺,但臉上仍沒什麼疲勞的內容。她是上天高興時製造的尤物,也就總是充滿朝氣。你感覺她是一朵牡丹,紅紅火火地開著。她走進來,引得一屋的男人都斜著目光盯著她。她穿著藍灰色棉質夏衫,夏衫的領口開得很下,露出了她漂亮的頸窩及長長的頸脖;下身一條深藍色牛仔褲,牛仔褲緊裹著她的腹部和大腿,給人一種下緊上鬆的蓬蓬勃勃一派盎然的感覺。她高高興興地坐下,臉上紅燦燦的,高高的額頭光光溜溜的,沒有半點雜色,閃爍著漢白玉的光澤。
我對漢林說:她真美。
漢林一笑,臉上就顯出了幾分得意,畢竟她是他的尤物。
歐陽玉現在在上海電視台做節目主持。她的一個北廣的同學在上海電視台的一個欄目做小製片人,他取用她做節目主持。她已經做了三期,他的同學告訴她,他們台長很欣賞她,說她天生就是搞電視的,準備讓她上更重要的欄目。
天生就是搞電視的,這種評價很高。我說。
歐陽玉笑笑,對我說了聲謝謝。
我說:歐陽玉你其實應該去演電影。你的氣質和容貌一定上鏡。張藝謀要是發現了你,一定會找好的角色給你演。章子怡就是這樣出來的,一下子就大紅大紫了。
歐陽玉說:我不稀罕。張藝謀叫我演,我還不一定會演。
這就輪到我笑了,這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如果這話從張紅嘴裏說出來,我可能會相信,但從歐陽玉嘴裏說出來,那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她是個愛出風頭的女人,假如有這樣的機會給她,她才不會放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