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直是狂風呼嘯不斷,不多時,暴雨劈裏啪啦地打了下來,一道道紫紅色的閃電在灰黑的天空裏咆哮。讓人覺得整個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略是殘破的雙層小樓裏,冷清得異常,整日裏唧唧喳喳吵鬧不休的女人現今都安靜地跪在房裏。房間的上方高掛著一幅遺像,前設供桌,擺了菜肴果品等祭物,兩旁香燭高燒。靈柩置於供桌之後。
“秀,我知道你怨,你恨,可你已經死了,人死了就應該一了百了。”老鴇臉上淡妝,年紀三十上下,黑色的頭發蓬鬆而散亂。身著藍底藍龍短袖旗袍,這是一款較傳統的短袖長款旗袍,旗袍領處用葫蘆扣作裝飾,右開襟,上麵排列著顆顆精美的盤扣。她對著房中的靈柩拚命跪拜,聲音讓雷電驚得微顫:“秀,你就安息罷。隻是個妓女命啊!我們做妓女的就得認命!”
雷聲愈響愈烈……
其他跪著的女人們直直盯著那扇被風吹得一晃一晃的窗戶,都瑟瑟地哆嗦到了一堆。樓梯間恍惚有聲音傳來,一下一下,都似乎踏在人心上。
“是不是秀回來找我們了?要不然,好端端的大熱天,怎麼下這樣大的雨?”其中一個女人的牙齒磕得厲害,顫抖地指著靈柩,結結巴巴地說:“我聽說大肚子死的女人,最恐怖。尤其是秀,她都快要生孩子,可是在這節骨眼卻莫名其妙的……”她收住了聲,不敢再往下說。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門口,隻聽見幽長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她不禁抖得更為厲害。最後竟然昏了過去。
“秀啊,莫怪,莫怪。”老鴇睃了眼昏倒在一旁的女人,然後更是死力地磕頭,突然瞧見供桌上的長明燈快要熄了,她慌忙跑上前去,將油加上,對著靈柩說,“秀,別怒,我這便加上,長明燈不能熄。”
“長明燈那又怎樣,你要是回來了,我倒想瞧瞧。”門突然被人猛的一腳踢開,來人一臉怒火地跑到供桌前,將長明燈摔落在地,燈火瞬間熄滅……
“人都死了,便算了吧。秀好歹也是你妹妹。”老鴇誠惶誠恐地將長明燈拾起,重新點燃,哆嗦著放到供桌上,這個女人名叫林清,可比秀還令她懼怕呢!
“妹妹?”林清臉上扯出一抹冷笑:“早在她是妓女時,我們家便不識得她了。與我更是毫無瓜葛!”她又一臉鄙夷地盯著靈柩:“活著你鬥不過我,死了也更是鬥不過我。”
“可是……”老鴇小心翼翼地瞄了她一眼,壓低了嗓音,“可是,當初是你將她賣來妓院,我壓根就不知道她是你小妹,我若是知道,借我天大的膽,也不敢讓她接客呀!”說完又埋怨似的補了一句,“我哪知道她是上海大大有名林家的人!”
一旁的妓女聽著這些話,不禁麵麵相覷,卻不敢出聲半句。
窗外的閃電從天空劃過,雷聲,一個挨接著一個,霹靂一樣不斷地在人頭頂炸響。豆大的暴雨懲罰似的下個不停。屋內的人更為驚懼地相互摟著,身子顫得仿佛都要散開來了。
林清冷冷一笑,朝靈柩走去,望著裏頭靜躺的秀,一字一字啟齒:“是我害了你,你最信任的姐姐將你賣了,可那又怎樣?林家,容不下你!”
“縱使有天大的仇,你也不應該這樣害秀。說到底也是姐妹來著。雖然不是一個媽生,但也是一個爹呀!”一旁的妓女終忍不住弱弱地出聲,卻幾不可聞。
林清手指用力地攥緊靈柩,冷笑道:“秀!你可是死不瞑目?如今我道出了事實,你可以瞑目了!”
林秀靜靜地躺著,雙眼圓睜,似有萬分不甘!肚子卻大得嚇人!
“血……血……”突然傳來一聲驚悚的尖叫聲。林清隻覺有東西從棺材裏滲出來,滴在地上“滴答,滴答”密密響成一片。林清目光艱難地往下移,眼都合不上,攥著靈柩的手更是出了冷汗,隻覺膩膩的怎麼也無法動彈開。竟然有一個嬰兒的頭從林秀下身鑽了出來……太不可思議了,死人能生孩子?
她懵然呆了,隻覺身後有些寒颼颼的,她僵硬地扭轉頭盯著老鴇:“你快過來,她……她……竟然生了……死人竟然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