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支隊的會議室裏,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第一名被害人的身份尚未確認,又發生了第二起案子。
而且一樣令人費解。
第二名被害人也是一名中年男性,臉部仍舊被砸爛,脖子左側皮膚上也有相同的骷髏頭刺青,死因也是亞硝酸鈉中毒,發現屍體的地點在西河區楊家集路,離第一具屍體被發現的地方僅兩公裏左右。
“凶犯也太猖狂了。”朱桐捏緊拳頭說道。
“是啊,兩起命案的凶手顯然是同一人,居然在相同的區域兩次拋屍,難道不怕被抓?”李小詠道。
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得出的一致結論是:凶手利用亞硝酸鈉毒殺被害人,然後將屍體拋棄在西河區,而之所以砸爛臉部並拿走被害人身上的隨身物品,目的則是拖延警方的調查進度。
但是,第一宗命案發生後,支隊安排了警員在屍體發現地的周圍開展調查,雖然那個區域因為拆遷的緣故,人口並不密集,但將第二具屍體也拋棄在那裏,顯然不是理想的方案。
為何凶手不選擇其他區域拋棄第二具屍體,這是案件的又一大疑點。
第二起命案發生後,案件的性質發生了重大變化。基於兩起案件極其相似,連環作案的可能性也隨之增高,因此,案件已升級為重大案件。局裏緊急成立專案組,由吳斌擔任專案組組長,並在原來的基礎上,又投入十八名刑警。在吳斌印象中,局裏上一次成立如此規模的專案組,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了。
成立專案組固然可以集中警力,開展更大規模的調查,可是缺點也不少。首先,隨著社會大眾對案件的持續關注,一部分警員必須抽調出來,專門應對各種媒體。其次,專案組成立後,增加了很多例會。而有的時候,這種會議流於形式,根本無助於案件偵破。吳斌更傾向於自由化的辦案方式——根據實際需要,同事之間自由地討論案情。
但開例會是硬性規定,而且會議內容必須及時上報局領導,以便領導了解案件的進展情況。
此刻,吳斌正用洪亮的聲音向與會眾人傳達局領導的指示。
“此次案件極可能發展為連環殺人案,而且屍體上留有骷髏頭印記,明顯帶有對警方的挑釁。各位同仁務必高度重視此案,積極完成相關任務。各部門亦應協同開展各項工作,爭取在最短時間抓獲凶手,避免出現更多被害人……”
被害人脖子上的骷髏頭刺青,是當下年輕人流行的暫時性紋身,其實很容易清除,但凶手卻任其留下,很難不讓人產生挑釁警方的聯想。之前部分刑警認為刺青是某個組織的標誌,現在這樣的可能性已經基本排除。
“當務之急是確認死者的身分,負責對接媒體的同誌必須盡快聯絡各大媒體,發布死者的相關照片向社會大眾尋求幫助。鑒證科的人員要配合將屍身上的特征拍成照片。
“希望各部門通力配合,全力查案。另外,對接媒體的同事需格外謹慎,切勿泄露偵查工作的機密內容。”
警方對外隱瞞了案件的某些細節,譬如屍體上的骷髏頭紋身。目的自然是不希望公眾陷入恐慌。但媒體可謂防不勝防,吳斌對第一起案件發生後,新聞媒體早警方一步獲得消息一事依舊難以釋懷。
“兩年前那樁案子,在場的同誌都還記得吧?這麼慘痛的教訓,應當引以為鑒……”
“前輩,吳隊說的是什麼案子?”林樺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身邊的李小詠。
李小詠把手攏在嘴邊,低聲道:“兩年前有一樁特大兒童綁架案,正是因為媒體泄露了警方的行動計劃,使得原本即將被一網打盡的犯罪團夥匆忙逃逸,並在逃走前將手上所有的人質滅口。”
林樺驚道:“人質?你是說所有的小孩都被……”
李小詠點點頭,“雖然那兩家走漏風聲的媒體,後來被追究了相應的刑事責任,媒體內部的相關人員也因妨礙公務被判刑,但比起那幾個被殺的孩子,事後的追責又有多大的意義?”
“所以,保密工作務必要做好。”吳斌清了清嗓子道,“現在,各位同仁按順序彙報一下工作進展……”
彙報很快接近尾聲,因為偵查工作本來就沒什麼實質性進展。
褲兜裏調成靜音的手機突然猛烈震動起來。
吳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第一名被害人的家屬正在解剖室。林樺,你和我去一下。會議就到這兒,所有人根據計劃馬上開展工作。”
十五分鍾後,吳斌和林樺乘坐的警車停在了第一醫院的停車場。醫院距離公安局約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但今天兩人在路上屢屢超車,隻用一半的時間就到了。
吳斌和林樺迅速從醫院正麵的玻璃門走進去,乘電梯來到四樓,再穿過大廳左側長廊走到底,來到解剖室門口。兩扇鑲著玻璃的白色木門分隔出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空間,雖然吳斌已經無數次走進那裏,門後的世界裏彌漫的沉重和陰鬱,仍舊讓他喘不過氣。
正要推開木門的手停下了,解剖室裏撕心裂肺的哭喊,似乎穿過了厚厚的牆體,在幽暗的走廊上回蕩,不斷敲打著吳斌的心。
他示意林樺停下,兩人坐在走廊冰冷的金屬長椅上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