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毀滅性的浩劫之後,除了冷卻凝固的熔岩和厚厚的火山灰,自由山穀再也看不到一絲生氣,連天空都是彌漫不散的煙塵。

自由山穀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死亡之穀。

突然,灰黑色的山穀中有個什麼東西動了動。雖然很渺小,但那似乎是自由山穀現在能見到的唯一生命。

那是一隻小老鼠,那是一隻叫阿靈女老鼠。

阿靈是在火山爆發前逃出自由山穀的。那時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隻是覺得心裏很慌,很不安,很恐懼,她逃出自由山穀完全是靠著一種無意識的本能。她是眼看著自由山穀淹沒在一片火海煙塵之中的,那一刻她驚呆了,她萬分愧疚沒能把親人一起叫出來。

阿靈希望親人能像自己一樣逃出來,但火山熄滅後,她隻碰到了幾小群被虎王阿大迫害逃出山穀的豹、鹿、羊、兔等動物,也看到了幾隻貓和鼠。但卻沒有她的兩個媽媽還有哥哥姐姐,所以熔岩的灼熱還沒有完全消退,她就迫不及待地回來尋找親人了。

她呼喊著,尋找著,但山穀卻死寂一派沒有聲音應答她。阿靈又累又餓又害怕,她感覺在這個世界上她再也沒有可以依靠的貓和鼠了。

阿靈絕望地哭了起來。

忽然,阿靈聽到了什麼動靜。她停止了哭泣,循聲望去,卻見那邊的火山灰竟然動了起來。阿靈嚇得一下子跳開老遠。

這時火山灰中掙紮著站起了一隻動物,他個子並不大,但渾身都是火山灰,樣子古怪狼狽。不過他抖了幾抖之後,阿靈很快認出他是一隻貓。但阿靈並沒有逃,雖然那隻貓身上已是灰黑色的,但阿靈還是很快認出那是隻雪白的貓,他的名字叫小白。

即使他不是小白,阿靈也很可能不會逃掉,在這死氣沉沉的山穀中,任何生命都會讓另一個孤獨的生命感到慰藉,哪怕他們曾是仇敵。

那一刻阿靈含淚叫了聲哥哥,但她的聲音卻哽咽在嗓子裏發不出來。不過阿靈的身體已經向小白飛撲投去。

但是就在快到小白跟前時,阿靈卻猛然刹住了腳,同時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因為她發現小白的眼神是那麼陌生可怕—那雙眼睛裏那種如饑似渴的貪婪真的叫阿靈不寒而栗。

“哥哥你……”阿靈驚疑地再次輕喚一聲。

這次阿靈的聲音依然很輕,但小白應該是聽得到的。不過奇怪的是小白置若罔聞,他怪叫一聲,不懷好意地帶著古怪的笑意向阿靈撲了過來。

阿靈轉身就逃,依然是出自本能。

阿靈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受到小白哥哥的攻擊追殺。她現在也沒有機會想這些,她一步不停地做著逃生運動。

被熔岩灰塵覆蓋的山嶺找不到路徑,卻到處都是艱難險境,何況阿靈還是一隻並不強壯的小老鼠,而追擊者卻是一隻貓。好在那隻貓此時也並不強壯,反倒很虛弱,速度不快,晃晃悠悠腳下不穩,還幾次跌倒。這無疑給了絕境中的阿靈一個逃生的機會。

阿靈逃啊逃,就像哥哥姐姐,就像媽媽爹爹,就像所有老鼠那樣,在貓的追殺下逃啊逃。此時阿靈不再是乖巧嬌蠻的小妹妹,小白也不再是愛護有加的好哥哥,現在他們一個是鼠,一個是貓,一個是捕獲對象,一個是無情殺手。

阿靈逃啊逃,阿靈逃啊逃,不遠的峰頂就是她的目標,逃上山峰也許就有機會絕處逢生。

阿靈逃啊逃,小白追啊追。

叫小白的這隻貓能夠躲過那場浩劫純屬偶然。不吃老鼠是他做貓的原則,可為了挽救重危的媽媽他不得不捉老鼠,結果捉了老鼠又被他心愛的貓或說心愛的鼠阿花看到了,結果阿花絕望地跑走了,而無比自責充滿犯罪感的小白在不知怎麼辦的時候,差點和瘋狂的虎王阿大遭遇。為躲避阿大,神思恍惚的小白失足落下山崖。幸好小白抓住了一根藤條,才不至於粉身碎骨。小白應該可以順著藤條爬上去,可他心裏亂得很,身上也找不到力氣,正在力不能支之時,他發現半山崖上有個隱秘的山洞……小白跳進山洞,不辨方向沒有目的地走著,走著,不知走了多久,小白終於走出了那個除了黑暗漫長沒有給他留下其他印象的山洞。可是就在他剛剛走出山洞的那一刻,隨著一陣地動山搖,身後的自由山穀已是火光衝天煙塵蔽日……

那時候小白像所有生靈一樣被巨大的恐懼驚呆了。火山停止噴發之後,小白比阿靈更早兩天跑回了自由山穀,他要找到媽媽,他要找到阿花,他要找到阿靈,可是他忍受著灼熱、焦急和饑渴找了兩天兩夜之後,小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他要找的貓或鼠。小白終於倒了下去……是阿靈的呼喚喚醒了昏沉沉的小白,但這時小白已經餓昏頭了,他一時竟然沒有認出那是他疼愛的妹妹,而是僅僅把她看成了一隻鼠—一隻可以充饑的老鼠—捉住這隻鼠吃掉這隻鼠,就可以有力氣繼續尋找親貓親鼠—這是小白心中浮現出的唯一念頭,這念頭像一隻無形的手,惡狠狠推著小白去抓到那隻鼠……

現在隻要再堅持幾步路,小白就可以捉到那隻鼠了,因為那隻鼠已經停頓在山頂上,很明顯她已經無路可逃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隻鼠猛然回頭,對著白貓哭叫了一聲。

“哥哥,哥哥,我是阿靈啊!”

那一刻小白隻覺腦袋轟隆一聲炸裂開來,他搖晃一下,然後重重地摔倒下去。

“哥哥,哥哥,你快醒醒,快醒醒……”在那隻鼠急切的呼喚聲中,小白終於悠悠轉醒。他的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楚近在口邊的這隻鼠。

“哥哥,你醒了,真好!”阿靈哭著撫摸著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