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學術與政治暴力或許可以摧毀問題,但是永遠也不能解決問題。(3)(2 / 3)

那侍衛望了皇帝一眼,趙頊心裏高興,笑道:“給他看一下無妨。”侍衛這才把刀遞給李泰臣。

李泰臣接來刀來一看,不禁哈哈大笑。

王安石惱他無禮,厲聲喝道:“放肆!”

李泰臣輕輕把刀還給侍衛,向皇帝長揖到地,笑道:“臣剛才失態,還請皇上見諒。隻是臣有一事不明,這侍衛所配寶刀,是中國所產呢?還是大理進貢?”原來那侍衛的刀,全是從大理進貢來的寶刀。

王雱見李泰臣誇口,他一向長於辯論,當下微微冷笑,道:“使者休要狂妄,我中華仁義之邦,以禮義為先,不比爾等小國,在乎這些奇技淫巧之物。中國兵甲精足與否,足下若想知道,沙場上自會給你答案。回去告訴你家國主,他若真心想臣服,我大宋一如既往對他,若想要綏州城,盡可派兵來取。不必再逞口舌之利。”這番話既是當時大宋的國策,也是王雱一生所持的強硬主張。

李泰臣嘴唇微嚅,還想要說什麼,王安石怕他又說出什麼沮喪大宋君臣信心的話來,朝讚禮官打了個眼色,匆匆結束了這次接見。

接見結束之後,皇帝留下石越和王雱談經論典。石越見趙頊眉角之間,隱有一絲憂色,知道他在為剛才的事情擔心,便問道:“陛下可是為剛才之事介懷?”

趙頊歎了氣,“範純仁【2】在朝之時,朕曾問他西北邊事如何,他說兵甲粗備,城防粗修,朕問他為什麼說是‘粗’,他當時說‘粗者,不精也’,現在想來,言猶在耳。”

王雱聽趙頊說到範純仁,頓生警覺,輕描淡寫的說道:“李泰臣也多有誇張,臣於西北兵事亦頗留心,說西兵人人有那種寶刀,絕無可能。這次朝廷派王韶去主持西北兵事,必定成功,陛下不必憂慮。”

自然,說西夏人人有那種寶刀,這種事情石越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西夏兵強悍過於宋軍,重裝騎軍鐵林軍名震天下,也是不爭的事實。因道:“陛下,前一段時間曹村大水,若非劉渙當機立斷,大事去矣,然而水退之後,劉渙僅能功過相抵,此誠讓天下憤不顧身的忠義之士心寒。範純仁忠直,對西北兵事說的不會是假話。臣不似王元澤這麼樂觀,臣以為大宋兵製,也需要變一變了。”

王雱輕笑道:“石子明說得不錯,中書久欲行置將法,此事真是刻不容緩。”

石越知道王雱天性聰穎,對自己又頗有防範之意,見他將話題順勢引向置將法,也隻得暗暗苦笑,道:“置將法確是良法,不過臣以為須中書、樞密商議停當方好。”

趙頊因為改良青苗法推行的三路,政府由大債主變成監督者後,官吏們對付百姓的手段少了許多,朝野非議也大大減少,因此對石越頗為信任。這時便笑道:“正是要二府商議。”

石越遲疑一陣,又說道:“置將法有朝中諸位大臣商議,陛下英明,自可擇善而從。臣受陛下知遇之恩,無以為報,想向陛下討一件差使做。”

趙頊和王雱都是吃了一驚,石越平時不太願意擔任差使,眾所周知。這時竟主動討要差使,趙頊吃驚之後,不由大喜,笑道:“卿想做什麼?朕無有不應。”王雱聽到這句話,臉色不由一沉。

石越連忙謝恩,笑道:“臣想讓陛下給臣一個差使,半年之內可以監管京師官營的冶鐵坊和兵器作坊。”

趙頊怔道:“卿有何計較?這有點大材小用。”

王雱雖不知道石越想做什麼,卻打定主意,絕不讓石越如意,也說道:“正是,況且本朝也沒有這個體製。”

石越本是想親自了解當時的冶煉工藝和兵器製造水平,希望有機會做一番改進,但他生性謹慎,不會想當然的以為自己可以隨便搞出什麼發明來提高當時的工藝水平,所以也不敢許下諾言,怕萬一失敗,會大大損害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印象。他沉吟一會,想了個借口,道:“陛下方留意邊事,做臣子的想為陛下分憂,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臣是想有機會了解一下兵器製造各方麵的情弊,將來或能有一得之愚。”

趙頊因答應了他“無所不應”,便笑道:“此事有點麻煩,冶鐵歸虞部管,軍器歸三司胄案管,卿就做提舉兵鐵事吧,中書議過即可出差辦事。此事涉及到三司,也需先知會他們。”

王雱連忙說道:“陛下,臣以為提舉兵鐵事這個名份不太妥當,不若叫‘權判軍器冶鐵事’。”他說的這個名目有講究,大大限製了石越的權力。

趙頊想了想,笑道:“這個名目卻太小氣了,不如叫權提舉虞部胄案公事。”

石越連忙謝恩,他知道皇帝也是有玲瓏心的人,給他這樣的身份,可以兼管虞部與胄案,他辦起事來,自然更加方便。

對於石越的新任命,在中書省並沒有什麼阻力,王安石隻要別人不和新法為難,他也就不太會去玩政治手腕。況且他也不覺得石越去管隸屬工部的虞部和隸屬三司鹽鐵司的胄案會有什麼不妥之處,當時人說“寧登瀛,不為卿;寧抱槧,不為監”,這個官職,說白了也不過是一個寺監之職。王安石反倒是欣賞石越找了個這樣的差使來做。他哪裏知道石越根本沒聽說過這些口號。

得償所願的石越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官營的冶鐵坊和兵器坊,不過一心一意想讓曆史大吃一驚的石越,卻被曆史給驚呆了。日產一噸鐵的高爐,以及當時最先進的灌鋼法,給想要改進大宋鋼鐵工藝的石越潑了一頭冷水;而管軍器製造的胄案更讓他吃驚,“廣備攻城作坊”屬下,有專門製造火藥、猛火油的作坊,而其技術更是嚴格保密,連自己要求閱讀,都要經過層層手續審批。激動不已的石越連忙去看火器成品,發現除了火箭之外,還有毒藥火球、火炮,甚至還有叫做“霹靂炮”東西——和手雷差不太多。胄案的官吏都知道新來的上司是皇帝的寵臣,自是盡力巴結。見石越對火器充滿興趣,於是一個個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深恐石大人不知道他們各個作坊在火藥製造方麵的成績。

石越看看這個,拿拿那個,突然看到一件奇怪的東西:一把長槍上,綁著一個紙筒。他拿起來打量,怎麼想也想不出來這是什麼東西,於是疑惑的望著一個官吏。陪同的官吏連忙說道:“大人,這個叫火槍。”

“火槍?”石越吃驚的反問道,聲音大得將眾人都嚇了一跳。火槍是這樣的嗎?他還真不知道世界上第一把火槍,居然隻是一把長槍上綁一個竹筒。

看到石大人充滿疑問的眼神,作坊的官吏們連忙解釋:“作戰之時,點燃紙筒,就可以噴出火,燒傷敵軍。然後士兵依然可以用這把長槍作戰。”

“還真是有創意呀!”石越心道:“不過我能告訴你們更有創意的東西!”

潘照臨不動聲色的聽完石越對這些火器的描敘,不以為然的說道:“公子,戰爭的勝負不是由兵器決定的。”

對於至理明言,石越從不反駁,不過他也有他的看法:“武器好一點總比武器差一點強。”

潘照臨又潑來一盤足以澆滅石越第一天上任全部興致的冷水,“打仗其實就是花錢。火藥兵器價格不低,作用有限,毫無意義。大宋沒有能力大規模生產火藥兵器,也沒有錢大規模裝備火藥兵器。況且,我沒有聽說過依靠火藥兵器就可以取勝的事例。”

石越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打仗就是花錢,這是真理。特別在古代,想要以戰養戰,幾乎不可能。他搓著手在花園裏走來走去,擰緊了眉頭。

侍劍見他這樣,笑道:“公子,不用太擔心了。難不成非得要用火器才能打勝仗嗎?”

“小孩子家懂什麼?”石越朝他揮了揮手,侍劍嘟著嘴站到一邊不敢作聲。

潘照臨也不知道石越為什麼這麼重視火器,又說道:“打仗重要的是將領的謀略,和士兵平時的訓練,本朝的兵甲,無論較之夏國還是契丹,並不遜色。”他對於遼國,始終不太願意直呼國號。

“關鍵是我們沒有騎兵,養不起騎兵!”石越皺著眉頭說道。

“火器能對抗騎兵?”潘照臨感到不可思議,當時的火器,還隻是戰場上的輔助兵器。

“現在當然不行,不過我可以改良。”石越吱吱唔唔的說道。

潘照臨幾乎感到有點不可思議,把火器改良就可以用來對付騎兵?他不禁來了興趣,“請問公子,該如何改良法?”

“這……”石越被問住了,他可不懂槍械設計。

石越又在冶鐵坊和製造軍器的東、西作坊呆了一個月,幾乎什麼事都沒有做。除了親自看著工人們開工,就是和官吏、工人們聊天。一個月的時間裏,石越差不多和幾百個人說過話。對於他拿著大好前程去這些地方無所事事,馮京頗有點不滿,特意寫信勸石越。然而石越隻是一笑了之。

十月下旬的時候,幾乎接近從白水潭消失的石越突然出現在桑充國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