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開羅的一家高級旅館裏。一位眼戴墨鏡,身著白服的紳士,正與旅館老板交談著。
“沒有定期輪船,真的?”
“是,現在,旅遊旺季已過,因而,非常抱歉沒有去尼羅河的定期輪船了。”
“這真是無可奈何了。”
“坐火車行嗎?尼羅河沿岸有一列火車,上遊的艾斯紋是終點,就要開了。”
“坐火車太熱,我可受不了,況且我要去尼羅河源頭。我一定得坐船,到了以後,就騎駱駝。”
“租一條船行嗎?”
“不,我想買一條船。船不能航行的上遊,我們就下船。但船得等在那兒,我要去一趟腹地,我回來時,才能返航。也許半年,也許是一年。要幾個水手、多少糧食等,你看著辦吧,錢不用考慮,其他必需品全靠你張羅了。”
聽完,老板不禁一怔,又瞧了瞧客人的臉,暗想:這人定是個巨富。
“他幹什麼去呢?看上去不是去打獵。”他弄不清他到底是幹什麼的。
談完後,紳士就回三樓自己的房間裏去了。他剛走,從四樓走下來另一位紳士,他與剛才的那位打扮得一模一樣,也是白色衣服,戴著墨鏡,而且,年紀也十分相似。
與剛才那人一樣,他也要買一條船去尼羅河源頭;船也須在那裏等著,他回來後,才能返航開羅。
“要多少錢你盡管要。”
說完以後,他又上四樓去了。旅館老板十分驚奇,他打開旅客登記簿,查了查這兩位客人的名號。
子爵雅挪得住三樓二號;男爵倍耐爾住四樓十號。國籍,都是法國。
“兩位客人,都是豪貴子弟,可能都去探險吧?”
老板低聲自語。隨後,又點了一下頭說:
“都是豪貴子弟,難怪雅挪得子爵有三個跟班;而倍耐爾有五個,其餘都在五樓便宜點的房間裏住著。”
用過晚餐後,雅挪得子爵在自己的房間裏坐著,嘴上叼著一支雪茄煙,眼睛緊盯著攤於桌上的一堆資料。一陣敲門聲驟然響了起來。
子爵急忙卷好那堆資料,裝進了上衣口袋。
“請進!”他喊了一聲。
門開了,倍耐爾男爵走了進來。
“這麼著急地藏起來幹什麼?子爵。”
男爵眼睛直直地盯著子爵的上衣口袋輕輕一笑。
“您是哪位?找我何幹?”
子爵麵帶怒色。
“不記得了?子爵,不,羅賓,是我呀!”
男爵微笑道。
“噢,登記簿上的倍耐爾男爵,華人餐館裏的神秘紳士,卻是大企業家穀羅山。啊,不,這隻不過是你的表麵身份,揭下你的麵具吧,你就是號稱阿爾薩斯省猛虎,八次入獄的盜界大腕昂得萊!”
“嘿,你怎麼了解得太詳盡了?不愧號稱怪盜羅賓呀!”
“直說,你究竟要怎樣?”
“跟在華人餐館裏一樣。”
“不必再談,我已經清楚地對你說過。”
“這我清楚。可我並非要暴力威脅,我是來跟你商量的。”
“商量什麼?”
“你先看一下這個。”
昂得萊從口袋裏掏出一隻鐵製的煙盒,打開蓋子,擺到羅賓麵前。
“啊!”羅賓一聲驚叫。
在盒子裏,有一張疊得極為整齊的古巴比倫紙!同羅賓控製的那兩張一模一樣。
“驚奇嗎,羅賓?不用解釋,這絕不是偷了你的,你的那兩件,不是剛剛收入衣袋嗎?”
昂得萊把那張巴比倫紙攤開,臉上布滿了笑容。那紙上滿是阿拉伯文字。
“你在哪裏找到的?”
“在一本黑色摩洛哥皮製《聖經》的封麵裏。聖經來自導爾頓夫人安莉薩那兒。”
羅賓冷冷地說道:“你一定是強搶的。”
“如此想,我也沒辦法。”昂得萊笑嘻嘻地說。
“不管怎樣,它現在已經歸我了。但這僅是全部資料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在你羅賓手裏。”
“其餘的呢?”羅賓問道。
“不知道,一定是藏在什麼地方,我一直都在尋找。正因如此,我才決定跟你商量,共同尋找那其餘的三分之一。你掌握神秘資料的三分之一並無多大意思,隻有找到其餘部分才有價值。像我一樣,老弟,聯起手來,才是明智之舉。如何?羅賓,我們合作吧!”
“不。”
“什麼?”
“我是威震全球的亞森·羅賓!我不會去跟你這樣一個鄉巴佬強盜合作。”
“你答應合作,我就將魯茜還給你。”
“魯茜在哪?”
“無可奉告!”
“那,你滾吧!”
“羅賓你會後悔的!”
“我從不後悔!”
合作談崩,昂得萊走了,帶著滿臉怒火。
幾天後,一個騎在駱駝上的旅行隊,正慢慢地向非洲南部挺進。烈日當空,奇熱無比。
前麵的是騎在駱駝上的四個白種人,行李放在了後麵的三頭駱駝上,後麵緊跟著每人牽著一頭駱駝的七個土著人。
那四個白種人都是頭戴白頭盔,眼戴太陽鏡,身穿白色獵裝。每人肩頭,都掛著一杆專打猛獸的來福槍,大量子彈帶紮在腰中。
坐在最前麵的是羅賓,後麵三個是他的手下嶽特、代蓬和得佩。看得出他們滿懷信心。
他們乘輪船,上溯到了尼羅河的源頭,而後,騎上駱駝繼續行程。在路肖大,他們雇來了這些駱駝,船停泊在那兒,等他們回去才能返航。
從路肖大繼續上行,尼羅河開始西轉了,並出現幾個支流。
他們便沿著一條向南的支流繼續前行。
可是,另有一支駱駝隊,因晚一天出發而落在了後麵。
他們是清一色的阿拉伯人。共有六人,也都戴著墨鏡,穿著阿拉伯式衣服。肩膀扛一條短槍,腰掛一把阿拉伯式的劍。
第一個駱駝上坐著一位濃密的紅褐色胡須布滿下巴的壯漢,一副太陽鏡大得幾乎擋住了整個臉。他就是昂得萊。
另有五個人騎在駱駝上。另有五匹駱駝,滿載帳篷和各種日常用具。
牽駱駝的,也皆是清一色的阿拉伯人。
那五名手下中,一人麵蒙白紗。那過於長大的麵紗,鬥篷般罩住他的全身。
雖紗遮全臉,卻露出兩隻特別俊秀的眼睛。他也有腰涀利劍,隻是他的肩上沒有槍。
這兩支駱駝隊,走得異常艱難,他們穿過大叢林,踏上茫無邊際的草原,朝西南方向挺進。
一周後的一天子夜時分,一個黑影正在慢慢地向駐紮在小河旁邊的昂得萊的帳篷靠近。
星星在天空中似藍寶石一般閃爍著。大草原遼闊無邊,遙遠的另一邊,在尼羅河旁係的沿岸,是一條數公裏長連綿不斷的鬱鬱蔥蔥的森林。
在夜幕的映襯下,三個白色帳篷顯得異常清晰。離他們稍遠一些的地方,臥著幾匹駱駝。幾個阿拉伯人正進入夢鄉。
那人影漸漸靠近帳篷,豎起耳朵,細聽裏邊的動靜。過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大約感覺他要找的東西沒在這兒,又慢慢靠近旁邊的一個帳篷,將臉頰貼於地上,透過帳篷下的縫隙,向裏麵窺探。
帳篷裏透不出一點兒光亮,驀地,他卻欣然地點了點頭,仿佛認定在這兒有他要找的東西。他拔出腰中的短劍,砍破帳篷的布門簾,悄悄走了進去。
少頃,一聲細微的驚呼從帳篷裏傳出,似乎是一位女孩子的聲音。
然而,那聲音隻叫了一下,接著,四周一片死寂。三四分鍾後,忽見兩人悄悄走出帳篷。
其一是剛才進去的那個人,但手裏還拉著另外一個人。後者麵遮白紗,白紗長可及胸,如同鬥篷一般。
“喂,安莉薩,快走,不要緊張。”
赫然是羅賓的低語。
臉罩麵紗,叫做安莉薩的人,就是魯茜。
羅賓背起魯茜,向前飛奔。地上草勢旺盛,高可及腰,羅賓隻好一邊撥著草,一邊狠命狂奔。
在一塊巨石下,臥著一匹駱駝。
羅賓把魯茜放在駱駝背上,之後,他自己也坐上,用阿拉伯語說了聲:“起來!”
駱駝立刻站了起來。
羅賓趕著駱駝向西南方向奔去,離此30公裏,有他們的營地。為營救魯茜,他獨自一個人騎著駱駝跑來。
坐在駱駝背上,他們回望,星光下的陰沉沉的大草原,什麼也看不見。
駱駝一路狂奔,一口氣跑出了5公裏多,眼看就要離開大草原進入山地了。一片綿延起伏的森林就在眼前,從旁邊的穀底傳來潺潺的流水聲。
“放心吧,我們已到了這兒。”
羅賓喝臥駱駝,他抱下魯茜。兩人坐在地上,邊吃點心,邊休息。
“謝謝,羅賓先生……開始時,我非常擔心呢。”
借著微弱的星光,羅賓覺得魯茜的臉龐像一朵嬌豔的白玫瑰。
“真是一件幸事,安莉薩,沒想到能把你安全地營救出來。不,你是魯茜,安莉薩是你母親。”
說著,羅賓將水袋裏的水倒出一些遞了過去。
“你為什麼這麼說?”
“你看……”
羅賓把穀蘇老太太送給他的那本紅褐色封麵的《聖經》拿出來遞給了她。
“這是你母親用過的,你全家人的名字都在這上麵。”
“真的?”魯茜的兩眼滿是淚水,她凝視著父母的名字。
“這是你母親送給別人的紀念品,但它並不說明你母親已離世。我堅信,總會有你親眼看到她的那一天的,她肯定還活著。在這之前,就由你來保管這本《聖經》,希望你能把它帶在身邊。”
“好吧!”魯茜把《聖經》緊緊地摟進懷中。
羅賓接著說:
在穀蘇太太家裏,你媽媽用它換走了一本摩洛哥皮封麵的黑色《聖經》。但是,後來那本聖經被一個名叫昂得萊的強盜奪走了。他就是綁架你的那個大壞蛋,他化名倍耐爾。他帶你來非洲,一定有陰謀。他也已知道了裘依挪葉侯爵的秘密,但我手裏握著這張圖。為了得到它昂得萊便綁走了你,想以你做人質。
“他太可恨了。我媽媽是否已經被殺害了?”
“我認為這不可能。他雖號稱阿爾薩斯省之虎,是個大強盜,但你也許不信,他從不殺人。我已經調查過了,事實果然如此。”
羅賓笑了笑說:“因此我堅信,昂得萊並沒有殺害你的母親。我確信,你媽媽還活著,隻不過我們不知她在何處。盡管這隻是一種主觀想法,但我的感覺一直都很準確的。你相信嗎?我真能未卜先知!我確信,她一定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你們將在一個預先誰也不會想到的地方會麵。說不定哪一天,你的媽媽會突然站在你麵前的。你要堅信。”
為安慰這個命運多桀的女孩,羅賓堅持說她母親還活著。
但是,安莉薩現在究竟在哪兒,羅賓也無法回答。在世輪森林裏將魯茜拾回來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導爾頓博士夫妻是她的父母。
現在,他既了解到導爾頓博士夫妻是她的雙親,又了解到博士曾經專門去巴勒斯坦調查十字軍的情況。可是,現在已下落不明,甚至沒有辦法查清他的妻子安莉薩的情況。
安莉薩到底什麼時候失蹤的呢?據推測,很可能就是在他從雪原上拾回魯茜的時候。
若真是這樣,那就有點古怪,她為什麼要扔下女兒藏起來呢?或者被別人綁架了。因為,無論何種原因,她絕不可能將自己心愛的僅四五歲的女兒扔在雪原上不管而獨自逃命。
羅賓認為,縱然是鐵石心腸,安莉薩,也不會如此殘酷地對待自己的女兒的。
那麼,究竟是何人以武力把這位母親脅迫而去了呢?那個人一定是認為這個小女孩礙事,便從安莉薩手中搶走她,扔到了雪原上,才強行把安莉薩帶走的。羅賓假想著當時的情況。
羅賓一直思考:到底是誰把安莉薩綁架走的呢?他思索了很長時間,但毫無結果。但現在,他猛然想到了。
這件事發生在有人要用毒箭暗殺他的那一夜。如此的一種毒箭,一定是野蠻民族所用之物。這個野蠻人與羅賓到底有何不共戴天之仇,要以毒箭來暗殺他……顯然,此事肯定與那個秘密寶藏有關。
也許那一個野蠻人,已經知道有一份指示寶藏地點的神秘地圖就在羅賓手中,所以,他就來暗算羅賓。剛想到此,羅賓便忍不住發起抖來。
對,暗算魯茜母親安莉薩的一定也是一個野蠻人,隻因她拿著那本黑色摩洛哥皮封麵的聖經。於是,野蠻人便用武力將她綁架了。
然而,安莉薩並沒有將那本聖經帶在身邊。很可能在此之前,那本聖經已經被昂得萊騙到手了,因為昂得萊早已知道魯茜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