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又失笑,心裏想:芊芊和翩陽現在可好?收到白鶴農莊了吧,知道他的死訊,恨意會不會小些?
嶽卓爾歎氣。
他前二十多年,似乎無緣無故就犯下好多錯誤,說“對不起”真蒼白,隻好盡力補償,不求別人原諒,但求自己心安。
賠了青春,兜兜轉轉一圈,總算明白蘭箐要什麼,可以輕鬆退場。
可欠芊芊的,卻永遠沒法補償。
她什麼都不要,他隻能用餘生祈禱:願她幸福。
將一根根花枝扶正,嶽卓爾直起身,遙望漸漸隱入雲間的斜陽,忽然低低笑。
他又想起那個十七歲的小姑娘,一會憤怒說,“你娶了我,我嫁了你,不管什麼原因,就應該遵守婚姻的規定,相愛了不起了?若是四年都等不及,大可開始就拒絕我爸的誘惑!”
一會兒又傲傲問:“漂不漂亮?沒辦法,為了看起來跟大嶽像老夫老妻,方便什麼的,就不考慮了。”
一會兒又害羞道:“哈哈哈是媽媽哄我,說要成為跟她一樣的人,才能找到像爸爸那樣會給我買好多漂亮衣服和玩具的丈夫。”
他其實一直記得。
“兩杯藍山,帶走,謝謝。”芊芊細聲細氣對吧台服務員說,掉過頭,迎向蕭秉深思的目光,她笑笑,將其中一杯遞過去,邊走邊說,“那天,我約了蘭箐談判,裝了一袋現金請她離開嶽卓爾,無關愛情,隻是尊嚴,結果不太理想,鬱悶出門卻遇到你。”
她仰起臉,斜睨他,似笑非笑。“第一次見麵,真稱不上愉快,我就當被豬啃了。”
豬啃
粗獷的俊臉黑了。
芊芊將空杯丟到垃圾桶,左手自然而然插入他的臂彎。
蕭秉正氣頭上,想恨恨推開她,可又舍不得,最後隻得別別扭扭地從了。
“我十六歲前,一帆風順,十六歲後,從雲端跌入泥濘。我不會討好人,偏要學著,可就算再小心翼翼,仍不免被厭惡。”她淡淡道,“有半年,我每晚睡不著覺,整個人很焦躁,總覺得什麼都抓不住,那時,有少年向我表達情意,說實在的,我很煩,隻覺得煩。”
蕭秉默默抽回手臂,芊芊幹脆賴皮地用兩隻手拽住他,抿唇笑笑,又說:“後來,我和他因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這樹林裏鬧翻,我長舒口氣,心裏想:總算送走瘟神了。”
不是豬啃就是送瘟神。
蕭秉心裏拔涼拔涼,他憤怒的瞪她表示極度不滿,芊芊視若無睹。
天空澄藍,豔陽高照,有風,林間待著很涼爽。
“至畢業聚餐,我又遇到他,心裏很忐忑,生怕他說出不該說的話,做出不該做的事。”
蕭秉終於忍不住了。“扶芊芊,你給我解釋清楚,什麼叫不該說的話,不該做的事?”
“就是相遇初始那種啊。”芊芊慢條斯理道。
蕭秉蔫了,他悻悻說:“那不是年少無知嘛!”
芊芊縮回手,找塊緩坡的草皮坐下,拍拍身側位置,示意蕭秉過來。
蕭秉乖乖走了兩步,卻不肯坐下,雙臂環胸,居高臨下俯視芊芊,大有“你再不說些好聽的老子就甩手走人”之勢。
凶惡的表情,溫和的眼神。
她怎麼從沒注意到,其實,蕭哥——很可愛呐!
“畢業那晚,他對我說,‘扶芊芊,我們都不是孩子了,好多事情,就算惶恐,仍要麵對,你記住,這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我開始隻是感動,可後來,遇到很多事,每當我覺得撐不過去時,就會想到這句話,想到那個人。
他教我直麵人生。逃避無用,依附不行,我能把握的,隻有自己。”
他蹲下身,想環住她瘦弱的肩膀,伸伸手,又停在半空,最後,撐在身後,仰坐著。
遠遠地,有自行車鈴響起,叮當、叮當,清脆悅耳,從小路盡頭飛了過來,風裏,隱約有少年男女惆悵的聲音。“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