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盯著她,看她仿佛做出重大決定般釋然。
“我今晚有點事,先走了,明天來接你。”他低下頭,張開手掌,漫不經心握起,再鬆開,突兀笑:“這時間,過的真快。”
這時間過的真快,走過去六年,又走過去兩個月。
他一直無法讓它停駐在最幸福的刹那,過去如此,現在亦如此。可無論什麼樣的結果,他都有勇氣麵對,現在如此,未來亦如此。
“這條路是往我們高中的?”
“是的,後來擴建了,馬路兩旁的老梧桐被移走,現在栽種的全是香樟。”蕭秉淡淡說著,將車停在一間咖啡館門口。
藍魚咖啡店。
芊芊記得,她第一次見蕭秉就是在這家店的後門胡同。
那天,也如今日般陽光明媚,她正氣凜然的來跟蘭箐談判,結果反被教育一番,鬱悶離開時碰到他,彼刻倆人未識,可卻因兩家弟弟的原因結下恩怨,幼稚的恩怨
“兩杯藍山,帶走,謝謝。”低低的聲音打斷芊芊的回憶,她扭頭,見蕭秉提著紙袋走來,粗狂的臉上有抹沉思,見芊芊望來,立即咧唇笑笑,從紙袋中拿出杯咖啡遞給她,說:“邊走邊喝。”
“嗯。”她接過,笑著點頭。
從後門出去,依舊是那條胡同。
歲月給青色的磚石鋪上一層薄薄的綠苔,金色的光線裏,依舊有細塵飛舞。
“還記得不?在這兒我們初次見麵,情形很。可實際上,芊芊,我其實老早就知道你了。”
“蕭禾那家夥總是在我耳邊提,扶翩陽的姐姐有多溺愛弟弟,每天接送弟弟上學、放學,中午陪弟弟一起吃飯,陪弟弟寫作業,帶弟弟去遊樂場玩,甚至幫弟弟修改不合身的校服我開始好奇,天海市一中還有這般溫柔嫻淑的奇葩”
他慢慢敘述過去,粗獷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
她側耳傾聽,沒有說話。
“我和蕭禾都是傭人帶大,最看不得人家秀親情,見你對翩陽體貼入微,心裏難免泛酸,我當時就想,這種奇葩,要是能娶來做老婆就好了。”
芊芊稍稍一怔,隨即微笑著道:“我啊,沒你們想象的那樣好,媽媽在翩陽兩歲時去世,她說,翩陽將來就交給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要親自做,讓翩陽覺得即使沒了媽媽,仍然有人關心,仍然有溫暖幸福的家,我隻是努力做到長姐如母罷了。”
蕭秉笑笑,從芊芊手中取過空紙杯,丟到路邊垃圾桶裏,伸手,五指輕輕從她指間交叉而過,握住。
“後來見麵,我其實很開心,最早隻想嚇唬你,真的,不知怎地,就將場麵個弄得很糟糕”
糟糕的會麵,說起來是青春衝動,年少張狂,可讓她對他越發討厭,讓他對她越發上心。
“到你們班了,嗬嗬我記得當時每逢自習課,就會喊你出來,不是請你欣賞我打架,就是說點胡話,還以為那樣就能將你帶入我的生活圈子,現在想來,很二很天真。”
“這裏,球場,說起來又不太愉快。”蕭秉轉過頭,歉然笑,“那時啊,你看見我就跑,讓人十分生氣,我就想當眾親你,貼上我的標簽,看你往哪裏躲?我想告訴所有人,你是我蕭秉的,想聽他們把我倆的名字放一塊說。”
“樹林,嗯,當時很憤怒,你知道,我一直感覺甚好,覺得老子天下第一,結果你說了那麼多缺點。我也並不是很在意別個說,可那人是你,就難以忍受,心裏想:扶芊芊難道你就看不到我一絲優點嗎?你難道沒發現我最大的缺點就是優點太多嗎?笑真被你氣瘋了,又做了傻事”
林子裏很安靜,就像那天一樣。
她忽然想起,十七歲的扶芊芊咬了對方後哭了,那個凶神惡煞般的少年頓時熄了氣焰,訕訕說:“我剛才不是凶你,扶芊芊,我是想說,你再咬幾下看看嘛慢慢咬,沒關係!”
笑聲哽在喉嚨,淚水流到心裏。她側著頭,靜靜聽著他說:“你看,十七歲的蕭秉在自己喜歡的姑娘麵前做了很多渣事,所以,那位姑娘很討厭他,一直很討厭,他後來也很討厭自己。”
“時間終於過去,二十三歲的蕭秉終於覺得自己修煉得比較像個好人,又重新出現在那位姑娘姑娘麵前,他想問:還有機會彌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