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那年我十八歲,幸福很近(3 / 3)

高考前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冒雨去保衛處拿到師兄寫來的信,站在保衛處的門口,我撕開了那封信。有雨滴飄進來,有些字慢慢浸染,幻成一團一團的。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場景,我站在滴水成線的屋簷下,外麵電閃雷鳴,看著師兄寫給我的信,信裏有幾句話是這樣的:“我是神話,也是地獄,我現在在地獄煉獄,總有一天我要衝出地獄圓那個神話。”

最後一句話:“我的第一本小說即將出版。王,沒死,也不會死,轉告所有愛文字的人,王沒死。”

——那一刻,我隱約聽到一陣聲音,類似於鳳凰浴火重生重新起飛,我覺得有股勇氣在體內生長。

(3)小樓,你聽,雨聲

黑色曼陀羅開滿

戈多上吊的樹下的土地

鳳凰花詢問

去年春天的那隻蝴蝶

有些感情,就是一些零碎的片段,也許你說不出你們之間有多少交集,但他卻真實地存在你的生命裏,甚至難以抹掉。

我和小樓就是這樣的關係。

小樓是我見過的最不愛說話的孩子,他笑起來無聲無息的,但會露出很白的牙齒,很好看。為此,我追問了他一個月,你到底用什麼牌子的牙膏。他卻還是笑。

第一次看小樓的文字是在一個叫第五站台的文學原創論壇上,我留言說,四維,很像那個姓郭的四維。

小樓回複我說,可我寫這種文字已經四五年了。

那時,我正癡迷於文藝青年的情緒裏無法自拔,理所當然地覺得很憂傷。事實上,這確實是一件悲傷的事情。

隨後就有了我們在論壇裏的彼此頂貼,當然也有了彼此的互相恭維。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小樓居然在高三那年轉學來了我們學校,我是從論壇上另一個朋友那裏得知這個消息的。

得知這一消息之後,我就去找小樓。穿過兩個走廊來到小樓的教室前,站在門口大聲喊,小樓,白小樓。小樓噔噔地跑到我麵前,問我,你誰呀?我說我蘇莫女。小樓說,哦。然後沒了下文。

那天,我們站在四樓的陽台上聊天。我手舞足蹈很是興奮,小樓就那麼安靜地聽我講。我邊講邊幸災樂禍地看到小樓的班主任正在後麵,然後悄悄湊上前,說,我走了。小樓說,嗯。走出幾步,我又回頭說了句,一會兒等我放學,老地方,不見不散。上課鈴適時響起,我看到小樓班主任的臉綠得都可以當交通燈了,然後很得意地踏著鈴聲跑進教學樓另一頭的高三修煉室。

事情最後發展成什麼樣我就不清楚了。隻是很久以後,小樓對我說,蘇莫女,你真是一妖孽。

既然小樓認定我是妖孽了,那我就橫豎朝著妖孽的路線發展了。偶爾在成山的課本裏抽身出來,我就開始虐待小樓。

有時我說,小樓,上街走走。

小樓就和我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吹十二月的風,然後去麻辣燙店吃得眼淚鼻涕一起流。

有時我說,小樓,我想寫東西,可是怕老師來看到。

小樓就和我一起在教室裏趕稿,坐在前排幫我盯著老師。陽光落在小樓的頭發上,一片金黃。

有時我說,小樓,我們去上會兒網吧。

小樓就和我去網吧,也不幹別的,就登錄到第五站台。我開始鬧騰,去頂每個熟悉的朋友的帖子,和他們說,我回來了。後來小樓混到版主了,我就屁顛屁顛地跑去蹭他,你的權力就是我的權力,我的權力還是我的權力。

小樓永遠都那麼安靜,一直那麼乖地容忍我,偶爾良心發現時我會覺得過意不去。我想,小樓,你哪怕搖一下頭也好啊。

可小樓不,驕傲的小樓學會把棱角藏在心裏。小樓這樣子有時也會讓我比較收斂。

有一次我告訴小樓,我在網吧裏想哭但不敢哭。

小樓說,這有什麼,以前我在網吧哭的時候,全網吧的人都看著我一個男人哭得像個傻子,可我覺得很安心。

我不在陌生人麵前哭就打電話給小樓在電話裏哭。小樓沉默,我知道他難過了。

小樓也從來不說他的不快樂。

論壇有人回帖說,小樓一直在安慰人,誰來聽他的憂鬱。

高三,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憂傷,總也發泄不完,後來我不再讓小樓知道我哭了。我寧願在雨中淋一個鍾頭的雨。我給小樓打電話快要哭的時候,我就把聽筒伸到雨中,說,小樓,你聽,雨聲。

小王子的山羊和玫瑰

箱子帶著鎖

你的快樂住在另一個星球上

我尋找

滿天星星都微笑

每次最感動的是,憂傷的時候小樓發來短信說,木木,我知道你又在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