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香港好幾年了,也多次到大陸,我覺得你們大陸也不失為大陸,很多時候幹什麼都講求宏大,宏大有時候也似乎沒有什麼不好,也可能宏大在你們那裏屬於一種心結,屬於一種不同我們西方人的思維方式。這樣你們看上去似乎什麼都很緊,什麼都像是在打仗似的。當然,文化某些時候都有它的基因,有它在某些地方的適應和不適應,這叫文化和文化間的水土不服。事實上,我的研究發現,人類的很多戰爭其實說到底就是文化和文化的戰爭,是由它形成的近似觸角間的交彙,這樣的交彙初期都是試探性的,試探好了大家都快樂,也可以說都舒服,但假如試探不好,難免便是戰爭,便是兵戎相見,這樣的情況也可以說就是大家相互間的一種滲透和深入,由此形成相互的了解,最後相互達成的一種柔軟和妥協。
其實,我也去過你們西安,那裏可以說更像是中國文化的根脈所在地,因而你們那裏人也有點像我們倫敦老街區的人,在我們眼中他們似乎也很保守,仿佛什麼東西都規矩、講究,都一副紳士的樣子。這讓我們怎麼看都有點老派和老朽,但有時假如真的走到那裏,似乎也有一種別樣的感覺,似乎就像走到了大樹下的情景。我到你們西安也有這感覺,而且西安還有點不同於北京、上海,不同於你們中國的其他城市。有時文化有它的性格,城市有它的性格,再說得具體點,每個人、每個動植物也一樣。
時間的遠構成了事物的近,因而有時站在這個角度看一個城市我們說就更有意思,當然,某些時候我們也真同走在湖邊和井邊,或者講就同坐在一棵大樹下。我們之我們,和你們之你們,大家其實都在這個世界承擔著各自生命賦予的責任。
我和英國女郎依然那麼在海邊坐著。英國女郎說,難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凶猛嗎?我搖搖頭。英國女郎說,至於一百年前的那場戰爭,說到文化上,也可能就是相互不了解,或者說就像一幫男人看到一位漂亮女人,都圍了上來,尤其那些小青年,那些街頭小混混,這樣你一把、他一把,這麼四處圍著,仿佛就是要探尋內麵的究竟。這時候假如你阻擋,他們可能就更來勁,假如你真的鎮定,一切也就自然平和了。
這難道不是強盜?英國女郎說,當然,你也可以這麼理解,為什麼說這是文化差異?你們中國時興的是自家的東西不能讓別人看,似乎看了就是丟自己和祖宗的人。我們時興的是有些東西越是敞開,越是對曆史的尊重、繼承與敬畏,這叫什麼?這叫好的東西大家共同分享。
這時候我像從夢裏睜開了眼睛,又像我這麼多年從沒有離開過現實半步。我看著海天一色的地方,恍惚就像看時間裏的時間,就像我們似乎都在一個平麵。我心說,坐在海邊的感覺真好,我又想人類穿越似乎都想到海邊走走。
我對英國女郎說,中國人實在活得累。英國女郎說,累是我們每個人的。有時你要品這其中的滋味。這時我想,我是不是真的跑到了百年之前的某個地方。女郎說,你太天真了,你給人感覺仿佛走到了神話世界。女郎說,你跑到那麼遠的時間裏,我都該喊你老老爺了。其實,要知道人類曆史這部大書一旦合上,我們說就沒有人能將它打開,能打開的都是故事,都是我們的心願和想象,是我們認為的認為。
女郎看著我憔悴的麵容說,現在我都快將你當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