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可能是從另一個地方打來的,接電話的人說,我現在正在西安的城牆上。然而,100年前這裏發生了什麼?1000年前這裏是什麼情景?2000年前呢?我看到一個小孩看著我在笑,就仿佛看到城磚上被誰刻上了個怪物的圖案。恍惚我躺在一個文明和曆史共同築成的洞穴裏。
外麵下著雨,雨很大,我看到一把又一把傘的移動,一輛又一輛汽車就像水裏的魚,又恍惚是河道裏的船。我想說時光的下麵還有時光,時光的上麵也如此。每個人都在他時代的河床上,並那麼時代著,並那麼形成某種光彩和光景。我們看不到明天的世界,我們能看到的是昨天,甚至昨天的昨天,抑或由它形成的更遠。城市往前看永遠處在水裏,處在時光的時光中,往後看它似乎又到了空中,到了世界的另一個地方。這樣我們就會發現我們其實每個人都在不同的時間裏,都在時間和時間形成的內在裏,並這麼隨地球這個星體懸浮在宇宙。這樣地球便成了這樣一種東西,一種近乎我們逃離的無法逃離。雨中的一切都很靜,雨中的一切都構成了流動,構成了侵蝕形成的侵蝕相互。這樣我能想到墓地的樣子,也能想到城市和城市在空間中的空間感。遠是一種近,近又是一種遠,這讓我們時時猶如處在夢裏,又讓我們恍惚就這麼參與了各種演化。
虛娃說,人要能看清什麼就成神了,就成了石頭、瓦片和磚塊了,我不相信這些,我更喜歡讓自己在夢裏,在各個本身在的地方。你爹一直都想當鳥飛在空中,和你爺一樣,我就想不通鳥有什麼好,鳥難道就真的不死,就真的成了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的存在?有些話我不想對你說。虛娃說,有時其實聲音便是世界存在的全部,是生命形成的生命動靜,並那麼形成了我們所說的存在節點,並那麼形成了動靜中的動靜。沒有什麼不是動靜的,不是生命的。雨是一種景象,光是一種景象,空氣又是一種景象,事實上,這一切都是生命和生命時間的不同變體,是死與活形成的一種現實自然,一種有什麼又沒有什麼的存在。
一個女人撒尿的聲音,有時可能就將這個世界包含了進去。簾子以另一種方式,讓有些東西在動,讓變化形成了各種想象之花。想象是一個神秘的世界,而有些時候可能正是這樣的一種神秘,讓世界似乎從來都像在天空,又像在陸地,又同時像在大海中。
落下的另一落下,讓我們潛入,又讓我們始終都像在燃燒的空中。有時這是一種超越,有時這又讓我們感受到了時間和時光的多麵,仿佛這時你才會發現大地上其實充滿眼睛,充滿了各種生命的形態。
我拿著一本書在看,恍惚就如同回到了從前,回到了一個城市,一段曆史怎麼那麼像莊稼那麼慢慢在時光裏生長和演化?我看到有人在土地裏撿拾著瓦片,撿拾著不知什麼時候埋在那裏的瓷片,這是很有感覺的,這似乎又是沒有感覺的,仿佛這就是時光形成的演化,而正是這種演化讓我們下沉,讓我們潛入,讓我們仿佛一直都在時光本身形成的時光演化裏。
有時景象構成的是沒有景象,就像我們僅僅那麼在做著某件事。從另一種角度,其實真正變化的隻是生命的存在方式,形成滋生,形成近似我們所說的生長,然後,那麼呈現,那麼被更大的背景形成各自的紋路、線路和脈絡。這樣我們就會發現我們在現實中,又恍惚在空中,並那麼形成了事物和萬物,形成了隨時光的不同時光景象。曆史的自然就是人類的不自然,就是人類各種文明形成的變化交錯、交融,形成的呼與吸的存在境況。或者說,我們都在不同的呼吸中,正是這樣的呼吸不同,讓我們最後有了各自的適應和安頓,有了各自的生命和生活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