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虛娃(2 / 2)

當然,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挺好笑,挺讓人感到那個的。但有什麼辦法,我生來就這樣,就這麼一副狗性。更明白地說,無論什麼時候隻要讓我能吃到東西,我做什麼都成,無論你老臉、小臉,無論你醜還是不醜,我都會那麼一個勁地舔,甚至你指到哪兒我就會舔到哪兒,直到舔得你手腳發木,骨頭發軟、發酥,舒服得昏昏欲睡,猶如騰雲駕霧,這時候可以說我這條狗便成了你的座上賓,我們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人有時候不服老不行,但我現在才發現不服老似乎容易,隻要你的油箱中還有油就沒有什麼問題。但假如就同我現在的樣子,連掉了的褲帶都已經撿不起來,那麼這其實便已經不是一個服老不服老的問題,而近乎成了你服死不服死都得死的問題。

我被我的那位親戚弄到炕上之後,後來清醒過來,我就明白我這條老狗算是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想到這兒,或者意識到這點之後,我仿佛才感到自己走過了怎樣的路,我的每個時間點都在什麼位置。這時候我忽然想起那年我說自己到新疆,到新疆去見我那當年的黑女子時,見到我那小外甥孫的情況,我那時感覺到的是自己不服老,也許正是那種不服,讓我的那小外甥孫覺得我似乎像小醜,像隻老兔子。我能看出我當時讓他很開心,讓他覺得我的這隻老葫蘆裏似乎充滿各種寶物。我清楚地記得那天他用很是迷惑的眼神問我,什麼是虛娃他爸的婆娘?我記得我告訴他說,你就別問那麼多,我叫你寫什麼你就寫什麼。他當時還抓了抓自己的頭,嘴裏依舊嘟囔,你媽叫什麼就什麼,還什麼虛娃他爸的老婆,怎麼這麼別扭。我當時心說,小小年紀還知道什麼叫別扭,我這是暗暗提醒你,以後比這還要別扭的事多了,這樣的別扭說白了隻是玩笑,真正別扭的事最後是要你那小胳膊小腿,搞不好還會要你小命。從另一方麵我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你爺,甚至你老爺,就是由於當初沒有繞開這個看似別扭的彎,最後讓這樣家經曆了千回百轉的變化。這其中的代價多大,這其中的損失多慘,最後將多少人的青春年華,將多少人的生命給搭了進去。

現在我也不清楚我的這些沒有直接說出的話最後他能不能領悟,但要我給這個世界留一句自己的話,我隻說這樣一句,就是人性即狗性。別的沒有了,別的就是世界本身。後來,我記得我用最後的氣力告訴我那位最後在我身邊的親戚,我要他到我大外甥女的村子去一趟,把我走了的消息告訴她就行。後來我不知道我的這位親戚將話捎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