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段時間他們將我看守得很緊,似乎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跟著,這讓我感到自己倒像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倒讓我感到自己對不起這個家了。一天他們讓二兒子看我,我趁他不注意搬了梯子就架到了牆頭。我隻聽二兒子開始大叫,叫我家老爺。我當時已經爬到了快到牆頭的地方,隻見那老東西操起他當年當官時被人舉著的“回避”牌就過來了,照著我的小腿肚子就一下,隨後我便從梯子上摔了下來,不省人事。而我公公當時說了一句話,實在不想活了,想死就回你娘家好了。說完這話,他就命人將我抬回了娘家。
回到娘家,我聽到有人對我說,在這種非常時期其實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你沒了丈夫難受,你不想想你公公,要知道他死的可是他兒子,你以為他心裏就好受?聽到這話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有時我還是難以想通,還是覺得要不是當初他決定讓兒子跟那挨刀的人走,哪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我不怨他還能怨誰?有人接茬說,要怨還是怨現在的世道不好。
後來他們有人將我的小兒子抱了過來。看到他,我似乎看到了冤家,看到他我似乎隻能那樣長淚橫流,我再次昏了過去。這真是讓我死都難。我昏天黑地,在鬼門關徘徊著。
後來有人又說話了,說現在人們隻是說西安的戰事打得猛烈,死的人多,也沒有誰準確講你家那口子真的就不在了。何況,你公公這不也在多方派人打聽情況,你現在這樣放了誰誰不心煩?
我說,事情到這步都是誰造成的,難道是我一個女人家不成?有人說,誰說是你造成的。既然不是我的事,為什麼要我承擔和承受這樣的苦痛?這讓我還能活不能活了。後來,我究竟是怎麼走過那段痛不欲生的歲月的,或者當時我究竟在娘家待了多久,我自己都記不清,也說不準。後來,有人也當麵說我這女人不簡單,我心想,不簡單,其實是指我遭的罪大,受的難多。至於這究竟是批評還是表揚,我其實到最後都不管了。感覺最後發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仿佛都像是在什麼地方不小心沾到的土,很多時候用手那麼撣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