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一次母親還說,你這一天不在家待,倒有點像自己給自己找人家去了。我說,我最後真怕你們說的到時候我嫁不出去了。母親說,看不出你的鬼點子挺多。但後來誰能想到我看上的人家,看上的人,竟然對我就是一場噩夢,讓我5年多一點的安生日子,最後竟要用五十幾年的時光償還。我真不清楚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上天竟然要以此懲罰我。最後怪誰不怪誰,實際上連我自己都說不明白。記得在這事沒有發生之前,可以說很多人都說我嫁給了一個好人家,甚至都覺得我命好福大,但等事情出來後不僅沒有人再這麼說了,而且說我當初自己把自己近似送上門給人家,本身就不是一個好的征兆。我明白人的嘴就這樣,他們似乎怎麼說都是他們的嘴,但有時人要處在了這樣的一個存在漩渦,你隻能那麼受著,那情形有時就如同吃黃連,什麼苦都得自己往下咽。我那段日子確實想一死了之,也確實情緒波動得就像鍋裏翻滾的開水。我知道男人去了西安,因而那時我說什麼都要到西安找人,但當時他們看我比看什麼都嚴,似乎那時雞、狗都比我自由,似乎那時我就是一個囚犯,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說實在的,我自進了這個家門就懼怕公公,因為在他的臉上似乎很少有笑容,感覺他一直都像是法庭上判官的臉,這樣我在這個家裏似乎更憋屈,似乎有時連大氣都不敢喘。男人在時我還好受,起碼我們還有個話。那段日子先是婆婆不在了,後來又遇到了那個繼任婆婆,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有時你還得敬她,這真是尿盆子放到了鍋台上,有什麼辦法?尤其是後來男人在西安沒有了音訊,更讓我有一種不祥的感覺,要不是我當時有身孕我早去西安了。我有時也想,你死鬼死就死了,怎麼要死要死了,還讓我再懷個孩子,難道兩個還不夠我操心?
偶爾我也想,這可能就是嫁到大戶人家的好,榮光時真可謂讓很多人羨慕,但倒黴時也讓人人都看得到。我當時就有從高處掉下的感覺,而且就是那次掉下,我近乎用了自己的一生都沒有將這個坑填起,甚至感覺越填最後將自己埋得越深,甚至感到二十二歲之後,自己整個就在一場近乎沒有間斷的夢裏。我想說在公公沒有去世前,我似乎就已經像憋了足夠多炸藥的炸藥桶,但那時我一直無法自己做主,似乎一切一切都是公公說了算,尤其那次將我打了個半死之後,讓我和我們家在村子都難再抬起頭。後來還是我們家人服了軟,還是我們家人托人說好話才讓我重新進了家門。我知道公公當時有勢,雖然已經遠離官場,但在村裏還是沒有什麼人敢惹他。在這樣的一種情形下再回到這個家,我內心就像淤積著一座火山。好在後來兒子們一個個像山羊般長大,那才讓我多少有了點希望,仿佛那時候我感到自己就像一麵存在的土坡,每天看著他們幾個在我眼前那麼長,似乎我才有點要活下去和必須活下去的感覺。尤其當老大結婚後,我當了婆婆,我的心才漸漸有了些安穩,有了點更顯層次的存在。但一切都有出乎意料的情況,而人很多時候似乎就是在這樣和那樣的出乎意料中生活,在出乎意料中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