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父親(2 / 2)

很多時候我並不想說什麼,我知道的太多,我這裏一漏,一切最後都會灰飛煙滅,甚至讓有些東西比現在還麵目全非,甚至最後我們近乎所有家人都可能沒有活路。這就是殘酷後麵的東西,就是戰爭背後的和平。人就是一個不能讓心死的一種交織存在,並由此形成一種呈現。這輩子說實在的就苦了我母親,她所遭受的罪似乎讓很多人難以理解,但我清楚那是怎樣的一種滋味,尤其對女人,對一個還要帶三個孩子的女人,她所承受的是怎樣一種壓力,又是怎樣的一種出自母性的存在剛烈,怎樣的一種近乎母狼一般的瘋狂。因為有些事她難以左右,而有些事又必須讓她承擔、承受。最後很多事讓人不敢說出真相,似乎講出來在很多人眼中這可能都是一種陰謀,像由什麼人在背後操縱的一樣。有時候山越高雲越淡,仿佛什麼都沒有,但事實上那兒常常飛著的才是蒼鷹,才是大鳥,才是將很多變化都考慮進去的情形。我開始對這些也看不懂,但後來我的看法改變了,仿佛我才理解了當年我爺所做的一切,甚至正由於他當初的果斷,由於他將我父親送了出去,才讓我們這個家有了延續,才讓我們在如此複雜的時代變化和變遷中最後免遭滅頂之災。我知道於右任曾有這樣的一個段子,一次他和一個日本女人在一起,他對那女人說,你知道我喜歡你哪邊的屁股蛋。女的說,哪邊。於右任說,中間。這個段子可能在有些人看來會覺得於右任怎麼這麼流氓,這麼色,但在政治的那個層麵這些都算不了什麼,似乎就是生活的一種本來麵目。

人有時活得很齷齪,後來我發現並不是別的原因,而是自己將自己僵死了,從而讓有些東西便沒有了存在的飄逸,從而讓人在這裏隻能那麼近似動物活下去,並將它當做了我們生活和存在的全部。有時人玩性隻是最初的一部分,而從性到情是一個階段,從情到意則又是一個階段。於右任當時已經到了意的層麵,因而他才能夠灑脫,有看似惡心的不惡心。我知道我爺沒有到這裏,他頂多到情的層麵,因而他某些時候便顯得有點沉重,有點嚴肅,有點在情這方麵就將自己困住了。當然,這是題外話,也可能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不同。我後來還能做一些事,可能在有些人看來做得還不錯,事實上,他們並不清楚這其中的內在原因,也並不知道還有一個叫“老鳥”的人在這中間所起的作用,而且這個作用連我都搞不明白。我當時隻知道我做什麼似乎都很順,都像是夢中才有的情況。恍惚當時我隻是隱隱感到了什麼,但一直都不知道這裏包含的真正東西。那時我也覺得父親已經死了,並且死得就像從人間蒸發,也是在多少年之後,我才明白那個叫“大鳥”的原來和我是什麼關係。關於這些我似乎一直都壓在心裏,尤其對母親我沒有吐哪怕半個字,或告訴她我爸,就是你丈夫還活著。我不能說這話,也不能將它告訴任何人,尤其在母親還活著的時候,我隻能不去說出真相,隻能讓她認定她的丈夫早死了這個事實。後來我發現很多時候似乎隱瞞真相比知道真相更難,也更折磨人。知道了卻不能說,這叫什麼?這其實就叫人們常說的文火燉鱉,最後一切東西都在湯裏。人沒有翅膀,但有些人卻給人感覺似乎能夠飛,能夠在很多人眼裏形成忽然,形成我們所說的變化、隱藏和隱秘,就像他們永遠都不在某個地方,但有時你又覺得他恍惚一直都在那兒。我爺結交的很多人就這樣,他們似乎就是空中的大鳥,就是給人感覺不在人間的一些怪物。很多人很難看清他們要什麼,似乎常常什麼都不要,但又似乎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他們。這形成了一種自由,又形成了一種神秘,仿佛他們的一切都是冷靜的,仿佛一動便是很大的動作,便是人們所講的可以興風作浪。

虛娃知道看到的倒是個屁花,別說一跺腳,就是掉下個土塊,他都會怕得哆嗦。他以為他是舅,事實上在我眼中他頂多就是牛糞上落的蟲。這裏要說的是並不是我看不起他,是他自己讓人沒有辦法將他看起,一被看起,他就以為自己是龍王,就覺得他這麼個屎殼郎也能上天。要不為母親,他早就可能被喂了王八,我早就將他那顆小腦袋做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