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嚴重傷害了我的自尊,華生,”他終於打破沉默了,開口說,“雖然這種感情很狹隘,但它確實深深打擊了我。現在這件事已經是我分內之事了。在有生之年,我定將親自懲處這幫暴徒。他在無助時求救於我,而我竟然將他置之險境!”他從椅子裏躍起來,不停地踱來踱去,情緒非常激動,難以抑製。他滿臉羞慚,兩隻瘦削的手時而緊緊交叉,時而放開。

到最後,他大聲地說:“這幫魔鬼真是太狡猾了,他們怎麼騙他到那裏去的呢?那堤岸明明偏離車站的路線啊!對於完成他們的計劃來說,即便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那座橋上的人也還是太多了。唉,華生,咱們等著看吧,看看是誰笑到最後!我現在就出門!”

“去找警察嗎?”

“不,我自己來充當警察。等網都結好了,就開始捕捉蒼蠅了。可是在此之前必須要結好網。”

這一整天我的工作都很繁忙,直到很晚,我才回到貝克街。而福爾摩斯還沒回來。直到十點鍾左右,他才滿臉蒼白、疲憊不堪地走進來。他徑直跑到碗櫃那裏,撕下一大塊麵包,大口大口地嚼著,又喝了一大杯水。

“你餓了。”我說。

“我簡直快要餓死了!早餐之後我就忘記吃東西了。”

“一點都沒吃嗎?”

“沒有,我完全沒時間去想它。”

“情況如何?”

“還不錯。”

“有沒有找到線索?”

“他們逃不掉我的追捕了。小沃彭肖的仇能報了。嘿,華生,咱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可是經過我仔細思考的啊!”

他從碗櫃裏掏出一隻橘子來,掰成幾瓣兒,擠出橘核放在桌上,從中挑了五個,裝進一個信封中。在那封口的反麵,他寫上“S.H.代J.O.”( S.H.代J.O:即夏洛克·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代約翰·沃彭肖(John Openshaw)之意)。他封上信封,在上麵寫上“美國,佐治亞洲,薩凡納,‘孤星號’三桅帆船,詹姆斯·卡爾霍恩船長收”等字。

“當他進港時就會收到這封信,”他得意洋洋地笑著說,“這封信會使他日夜不安。他明白這封信預示著他的死亡,正如沃彭肖所遭遇的那樣。”

“這個卡爾霍恩船長是誰?”

“那個團夥的首腦。我還要搞定其他幾個人,但是先從他開始。”

“那麼,你是如何查出他們的呢?”

他從衣袋裏掏出一大張紙來,上麵記著一些日期和姓名。

“我整整花了一天的工夫,”他說,“我查找勞埃德船登記簿和那些舊文件的資料,調查1883年一至二月在本地治裏港停留過的每艘船離開之後的航程。從資料上看,在這兩個月裏,共有三十六艘噸位較大的船到過那裏。我一眼就注意到這艘叫做‘孤星號’的船,因為這艘船雖然在倫敦登記,但是卻以美國的一個州來命名。”

“我想,是德克薩斯州。”

“我弄不清是哪一州,但這並不重要。不過它原先肯定是艘美國船。”

“後來呢?”

“我翻閱了敦提的記錄。在看到‘孤星號’曾在1885年一月抵達過那兒時,我就肯定了我的猜測。接著我再查詢最近停留在倫敦港的船隻的信息。”

“結果呢?”

“‘孤星號’上星期到過這裏。我又去埃波特船塢,查到它已於今日淩晨順流出航,返航回到薩瓦納港去了。我給格雷夫森德發電報,知道這艘船在不久前駛過。由於現在刮的是西風,我相信:它此刻已經過了古德溫斯,就在離懷特島附近。”

“那麼,你想做什麼呢?”

“我要親手抓住他!據我所知,船上的美國人隻有他和他的兩個副手。剩下的是芬蘭人和德國人。我還得知他們昨天晚上曾經離開船上岸,是當時給他們裝貨的碼頭工人告訴我這條消息的。等他們到了薩瓦納,這封信也將由郵船帶到,同時薩瓦納的警察也會收到海底電報,被告知這三人是被通緝的犯有謀殺罪的罪犯。”

然而,人工布下的精密的天羅地網,終究還是有漏洞。

這些凶手再也沒有收到那些橘核,而這些橘核將使他們知道還有跟他們一樣機敏、堅定的人們正在抓捕他們。那年秋季的暴風雨格外凶猛。我們等了很久,想得到關於“孤星號”的消息,卻一直毫無所獲。最終我們聽到這樣一條消息:在遙遠的大西洋某處,有人看到退潮後的海浪上漂著一塊破碎的船尾柱,上麵刻著“L.S.”( L.S.:“孤星號”原文為Lone Star,縮寫為L.S)兩個字母,這是我們僅能知道的關於“孤星號”最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