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靜擺手笑道:“別管什麼水了,小逸,羅家派人來接你了!”
夏暖燕微微一顫,手中的湯勺“啪嗒”落進了鍋裏。
真靜奇怪地看著她:“你能回家了呀,怎麼你看上去不高興?”夏暖燕剛要說話,就見真珠快步走進屋來,手裏拎著一個小袋子。
真珠笑問:“恭喜妹妹,你收拾好行囊了嗎?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夏暖燕猶豫一下,說:“姐姐來得正好,我想請姐姐去見一趟羅家的人,告訴他們我不走,讓他們回去吧。”
真珠臉上略有訝色,而真靜則開始大呼小叫。安撫了真靜幾句,把她支去做飯,夏暖燕拉住真珠的手一通低聲密語,最後真珠點點頭離去。
真靜還是沉浸在剛才的疑惑裏,連聲對夏暖燕發問:“小逸,你不是很想你娘,回了家不就能見到她了嗎?是不是因為你家的人對你很壞,所以你不想回去了?”
夏暖燕微笑道:“我怎麼舍得不回去呢,我想念他們每一個人。隻是為了能更好的回去,我要做些準備,而且道觀這裏還有兩件沒做完的事。”
真靜再追問下去,夏暖燕隻說讓真靜拭目以待。於是,兩人開始擺盤吃午飯。
因為她們的鍋碗和食材都很簡單,所以午餐隻有糙米粥和芨芨草拌飯。真靜有些抱歉地看一眼夏暖燕,對方身為千金小姐,不但要親自下廚,還要吃這麼粗糙的食物。並且,這些鍋勺和糧食也不是道觀供給的,而是大師姐自己出錢買的,因為這個事,還有人用難聽的話擠兌大師姐。
自從真靜搬來東廂和夏暖燕同住後,廚房做飯從來都沒有東廂的一份。前幾日,真靜拎著提籃去廚房討過兩三回午飯,都是空著去空著回來,之後夏暖燕就不讓真靜去了。道姑飯堂那邊,也不讓真靜領本來屬於她的大鍋飯菜,因此真靜自己也是餓肚子的,無法像前世那樣省下自己的食物接濟給夏暖燕。
夏暖燕心裏也有點奇怪,因為她記得前世的時候,雖然不少道姑怨恨自己讓道觀少賺了一百五十兩銀子,但在明麵上,她們也不曾做得這樣過分。每天的早飯和午飯的兩頓,還是能填飽肚子的。可夏暖燕不知道,隻因為她與錦衣衛看起來相熟,讓許多暗自仰慕錦衣衛的道姑們記恨上了,一心覺得是夏暖燕擋了她們的路。她們不給夏暖燕送毒藥拌飯,已經是念在出家人的大慈大悲了。
不過,對經曆過一場生死的夏暖燕而言,不覺得吃野菜有什麼難以忍受的,反而津津有味地咀嚼著芨芨草拌飯,自誇做飯手藝佳。
夏暖燕笑著跟真靜說,明天吧,明天請她去群賢樓吃紅燒獅子頭和蘇味烤鴨。
真靜不以為然,覺得夏暖燕在跟她開玩笑呢。不過,她突然想起了道觀今天早晨上演的一場大戲,哪裏還顧得上她碗裏吃的是什麼飯,立馬就繪聲繪色地給夏暖燕講起來。
早晨,真靜打水時路過正堂,看見堂門口裏三重外三重地圍著她的師姐師妹們,臉上表情都顯得很愉快。於是,真靜就踮著腳尖往裏瞧,原來是懷冬和懷心正在太善麵前掐架呢,打得比昨晚還凶。
——話說昨夜,太善回去後一合計,偷鎖的事隻要不傳出去影響道觀聲譽,倒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不過,失火的事關係到了錦衣衛,不管他們的結論是大意失火還是故意縱火,道觀方麵一定要找出一個“元凶”交給錦衣衛,讓他們出出氣,這樣才不會讓道觀受牽連。在懷冬和懷心之中,太善立刻就選中了懷心,從前她幫太塵做過事,太善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懷冬雖然偷了東西丟了人,可誰讓她兒子喜歡她呢,偷盜也不是大毛病,再拉扯她這一回吧。
於是,今天早晨,太善命人扣押了懷心,要她交代做飯後忘記熄火的“事實”。可懷心也不是軟柿子,當下把失火的罪責推到懷冬頭上,還要把懷冬喊來對質。懷冬到了之後,鬼鬼祟祟地把懷心扯到一邊說話。兩人在太善眼皮子底下嘀嘀咕咕的講著什麼,令太善大為狐疑,不知這兩個人有什麼貓膩。
最後,懷冬和懷心突然就談崩了,兩個人又打又罵的,互揭老底。
懷冬爆料,懷心和廚房的劉老九好上了,每天半夜不要臉的溜到劉老九的房裏,天亮才回來。而懷心的爆料更驚人,說懷冬不但兩個月沒來月事,還偷偷熬安胎藥喝,一定是在外麵勾了野男人,懷了野種。
眾人都看太善,因為懷冬和太善的侄子馬泰好上的事兒,一年之前還是個熱門話題。現在他們好了那麼久,有個種也沒什麼奇怪的。誰知太善麵色大變,跑上就去吐了懷冬一臉唾沫,沒頭沒臉地打起來。眾人奇怪,就算是懷冬是未婚有孕,那也是太善侄子的骨肉呀,最多還了俗去成親罷了,用得著這樣子發狠嗎?還是說……
說時遲那時快,懷冬一邊大哭,一邊大叫出了今天最勁爆的一句話,讓眾人大飽耳福。
她說,告訴你們,馬泰不是太善的侄子,而是她的親生兒子!太善氣得全身發抖,把懷冬推倒,一腳踩住了懷冬的臉。懷冬又罵太善,平時缺德事做得太多了,都報應在她兒子身上,生的個兒子不光是個弱智,還不是個真男人。
於是眾人都明白了,為什麼太善聽說懷冬懷孕,氣成了那個樣子。原來,那個泰哥兒泰哥兒的……竟然是一個天生的太監。
太善抬頭環視了一圈,看見整個道觀的人都嬉笑地看著自己,一個個都在指指點點的說著什麼,太善一時怒極攻心昏死過去。之後,懷冬擦一擦滿臉的血泥,趁著眾人七手八腳把太善抬走的空隙,從正堂的角門跑出去,裹了個大包袱就奔出道觀了。
另一邊,懷心悄悄去廚房找劉老九,想讓他帶她走,可劉老九已經不在廚房裏了。她再去劉老九的房間看,人和行李都沒了。懷心大哭,知道自己在道觀已經呆不下去,也收拾東西下山了。
太善醒後,聽人說懷冬卷了包袱跑了,慌慌張張地跑到庫房外,讓真珠喊人拿斧頭砸開門鎖,找出全部賬本和貨單,徹底點查庫存。查到一半兒的時候,已經虧空了四十多兩銀子,蠟燭和香油也少了十五斤。一群以前嫉恨懷冬占了肥缺的元老級道姑,現在全跳出來冷嘲熱諷,言語間也沒有往日的恭敬,話裏帶著刺兒,把太善又氣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