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樓捧著鮮血淋漓的傷口走了,臨走之前他還來找她,說若是以後她有任夏麻煩,隻要鴻雁托書,無論他身在夏處,都會趕來幫她。多好的一個人呀,他幹嘛對她這麼好,她隻是一個永遠站在陰暗處的陰暗的人,黑黢黢地窺視著他們這些走在陽光下的人。段曉樓披著一身落霞策馬而去,她甩掉了這塊黏牙的麥芽糖,開心地流下了眼淚。
原本,原本,孟瑄發了一陣子瘋,又吼又叫又搖晃她,好似他有多喜歡她似的,弄得她都有一點感動了,甚至已經忍不住在想,當日自己在水商觀發誓要找一個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夫君,他會不會就是最適合的人選了呢?可是,可是,他也沒有喜歡到可以斬釘截鐵娶她為妻,以後除了她不娶別的女人的那種地步。
孟瑄啊,其實我隻是問問而已,你幹嘛不應上一聲,騙騙我呢。其實我也在騙你啊,明明聽說你沒有擇妻權利的時候,我就想如對段曉樓那樣,跟你來個“買賣不成仁義在”,但是為了讓你幫我擺脫朱權的覬覦,我還要若無其事地跟你佯裝親密,裝成我對你也情根深種、依依不舍的樣子。
也罷,她原該慶幸他沒有喜歡她到斬釘截鐵要娶她為妻的那種地步,在她開始有點喜歡上他之前。
如此甚好,反正他也隻是她挑來揀去,找到的最適合幫她走出這個困局的一顆棋子,而現在他說他也有點喜歡她,那她一定要趁機巴上他才行,在他離開揚州之前要到一個“孟將軍之妾”的名額。
既然他不喜歡她跟柏煬柏太親密,那她少不得要依著他。他讓柏煬柏“謹守男女大防”,是不是也在暗示她不守婦道呢,那她以後在他麵前少不得要裝成很守禮很規矩的樣子,好讓他對她的貞潔沒有疑慮,賜她一個妾的名額,讓她擋一擋海上的風雨。
夜色籠罩大地,北風一吹,整個山穀裏的一草一木都在搖動,隻有三個坐著的人是一動不動的。
孟瑄蹙眉看向夏暖燕,心中是滿滿的疑惑,他這樣責怪柏煬柏,其實就是想讓她再出言跟自己拌兩句嘴,自從剛才吵完了那一通,她就不跟自己講話了。他記得三年前,每次他這樣擠兌柏煬柏之時,她總要出言為柏煬柏分辯一下的,怎麼今天她什麼不說了呢,還是說她仍在生他的氣,已不願意跟他多講一句話了?
孟瑄心中一陣懊惱,雖然跟她針鋒相對的吵是她不對,但她怎麼能讓那段曉樓一直越牆去羅府裏找她呢,就算自己相信她的操守,不會跟段曉樓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可是段曉樓對她則是不然。旁觀者清,自己清楚地看到,段曉樓望向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熾烈,行為也一天比一天過分,段曉樓早晚會憋不住的!這丫頭不是一向最聰明最警醒的麼,怎會讓段曉樓這樣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頻頻出入她的閨閣?
三年前,他不小心向她泄露了自己兩世為人的秘密,原以為她會說他吹大牛,沒想到她立刻就相信了他。於是,他先央求她為自己保密,然後又將自己前世今生的所有經曆細細講給她聽,就是想讓她明白,他雖然不如段曉樓年長,卻要比段曉樓成熟體貼得多。雖然在當時,他的手腕、能力和勢力都比不上段曉樓,但是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為比段曉樓更可靠的男人。
可是他道出自己秘密的第二日,段曉樓又借故擁抱了她,而她連掙紮一下的意思都沒有。她為什麼那般溫順?她讓自己抱,是因為傳功需要,而且彼此都是十多歲的小孩子身體;她讓段曉樓抱,是因為她喜歡對方嗎?
當時,他隻是旁觀,沒有上前拉開二人,或者晚上跑去質問她什麼,因為當時的他頂著一副小孩子的身體,很多方麵都及不上段曉樓。想到丫頭也是一個小孩,斷不會這樣早出嫁,所以他才選擇離開,想讓她在失去他之後懷念他的好,也讓自己變得更強,變成一個可以保護她,可以正大光明去羅府提親帶走她的男人。
他在戰場上拋灑血汗,在刀劍裏消磨歲月,在江湖和廟堂上拓展自己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