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座城市,夜色總是十分撩人。
東城廣場的噴泉,在五彩的地燈襯映下噴的老高,往外一圈沸反盈天,數百大媽分成幾個團體各占一方,動作不算規範的跳著近日火的一塌糊塗的廣場舞,神曲名為《最炫大櫻桃》
廣場左側是一條商業街,車流如織,路旁商家門口各種大喇叭大音響,促銷活動全場甩賣,虧本清倉,吃喝嫖賭帶姨跑等屢見不鮮。
而廣場右側則是一片空曠地帶,一夥朝氣蓬勃的少年帶著大黑帽子,甩著袖子像癲癇發作似的拖著鬼步舞,周圍圍著一圈小女生眼冒金星,春心蕩漾。
再過去一點,便是一座人工湖,湖麵波光瀲灩,一群金魚在水中搖頭擺尾嬉戲,湖中央的大橋上,三三兩兩的情侶靠著橋欄你儂我儂,濃鬱的荷爾蒙泛濫,在這成雙入對中,有一個單薄的身影極為突兀,乍一看格格不入。
秦毅單腳擱置在橋欄上,眼神惆悵的望著橋下暗流湧動的湖麵,心頭有化不開的疑慮和使不完的幹勁,糾結的一塌糊塗。
他花了三天時間,經過大量實驗,終於能確定自己的確是重生了,這裏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沒有聖光環繞和惡鬼纏身,的的確確是五年前。
包括自己的身材樣貌,也恢複成五年前剛出校園略帶青澀的模樣。
按理說,這個時候自己父母依舊健在,老弟秦夜也在大學沒心沒肺的過著,一切都恢複如初,自己應該努力守護好現有的一切,以免重蹈前世覆轍,留下遺憾,但他心裏總有一個坎過不去……
重生?
這種隻在小說和電影裏才出現的橋段,對他這個無神論者而言,未免太過扯淡,特別是如今已是二十一世紀中期,現有的科技水平已能解釋一切神秘事件。
但科技再怎麼發達也沒研究出與時間相關的產品,甚至連時間的具體概念都模糊不清,更遑論重生。
可這又不是一場夢,這就是他糾結的地方,把一個死掉的人送到五年前,如此通天的手筆,哪怕把人類的科技水準再往後推一百年都有點懸,讓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天道之類的存在,在青天濃雲之上,一手操控著他。
這麼一想,心裏難免有點壓抑,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重生後,自己仿佛一個提線木偶任人玩弄,總感覺渾身哪哪都不自在。
“傻狗,又在發啥愣啊?”
正思索著,感覺左肩被人拍了一下,秦毅回頭,一張梳著大背頭,留著唏噓胡茬的大臉湊了過來,這張臉五官還算中肯,隻是皮膚有點偏黑,左臉上還有一顆瓜子仁大小的黑痣。
此人名叫陸宇,與秦毅年紀相仿,都是23歲,也是秦毅的好基友,兩人四年前結識,上同一所大學,住同一個宿舍,曾穿過同一條褲子,約過同一個妹子,並且兩人臭味相投,都熱衷於虛擬遊戲。
大學期間,兩人還在學校拉攏一幫人組了個戰隊,靠著不錯的遊戲天賦和默契,還拿下過一屆“校園之星”(某大型網遊線下校園爭霸賽)冠軍。
在上一世,大學畢業的秦毅拉著陸宇風風火火的投身遊戲行業,幻想著有朝一日成為頂尖職業玩家,名揚天下。
然而現實是如此殘酷,它充分證明了: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個老梗的硬道理,二人在遊戲行業兜兜轉轉兩年多,始終不溫不火。
秦毅更是因為偶然得到的一件名為天地碑的仙器,而引來殺身之禍。
之後秦毅家裏慘遭變故,走投無路之下,陸宇傾盡全力給了秦毅一筆資助,他把自己的所有裝備變賣,還問家裏要了些錢,湊了幾十萬丟給秦毅,一臉的不在乎讓秦毅去應應急。
作為一個朋友,陸宇顯然是夠格的,隻是後來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讓秦毅絕望。
無論是母親離世還是弟弟入獄都讓他備受打擊,此後的日子終日買醉,借酒消愁,每每看到陸宇時總是覺得虧欠他許多。
在自殺前三個月,秦毅參加了各種人體實驗,還賣了一個腎,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資金。
把錢還給陸宇的時候,麵對老友關切的眼神,他提出了絕交,因為那個時候的他,早已對這個世界再無眷戀,與其上他人記掛著自己,倒不如了無牽掛。
他不想摯友為他難過。
再醒來時,麵向五年前的陸宇,秦毅無端地生出卑劣的怯懦,沒有人知道在他身上發生過什麼,或許隻有天知道。
用自殺來逃避現實,無疑是一種懦弱的作為。
……
“咋又發呆了?”陸宇撓了撓頭,看著秦毅又出神了,頓時一臉不爽的盯著秦毅:“你不是攤上啥大事兒了吧?”
“哪能啊。”秦毅幹笑一聲,一把搶過陸宇手裏的罐裝啤酒,掀開拉環,飲了一口,愜意的望著夜下的湖水,晚風徐徐吹過他額前的劉海,他突兀的說道:“你說,這人活著是為了什麼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