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別急啊,實在是昨日貴堡有一位唐雪見唐小姐,托我修一個茶壺;現在茶壺已修好了,麻煩您能通傳一聲,就說——”
“住口!”這位唐門弟子著實蠻橫,又是截住景天話頭,不耐煩叫道,“我管你什麼茶壺茶碗!想找唐雪見是嗎?不妨告訴你這窮小子,唐雪見這小妮子今早竊取了門中機密,已被逐出唐門了!你要找她,莫非你是同謀?!”
“啊……”唐門弟子這番話,對景天來說實在太過突然!“那個刁蠻大小姐,能偷什麼機密?”一時間景天思緒翻轉,愣在了唐府門前。
“發什麼呆?還不快滾!”那唐門弟子又是一聲怒吼,恐嚇道,“你這窮小子再糾纏不清,小心大爺真把你當同謀抓起來!”
“……”聽得唐門弟子這般恐嚇侮辱,景天幾乎有些忍不住要跟他動手。最後,還是看了看這弟子腰間的佩刀,才默默地走開了。雖然走開,此時的景天,內心已有了完全兩樣的計較。
鬱悶地走了回頭路,翻過了璧山,再回到上午等待少女的青竹林時,已將近黃昏時分了。他今早黎明時熱切盼望升起的日頭,這時候已墜到了璧山之後;山那邊的夕陽映亮了幾縷晚霞,稀稀落落地橫亙於蒼藍的天幕。夕霞折射的餘暉,淡淡地映到了他身邊的青竹林,勉強將彌漫的暮霧照亮。如此的夕林晚景,映在景天的眼簾中,忽然讓他感到有些悲涼。
“唉,多看兩眼吧。說不定明天毒發身亡,就算這樣冷清的景色,也再也看不到啦。”想著這樣的念頭,景天看著這慢慢降臨的夜色,覺得格外的蒼茫。
說起來,景天這個身份卑微的孤兒,還算是頗有追求。無論怎麼艱難卑微的歲月,他也在心中保持著自己的夢想。他隻盼著有一天,也能開個不大不小的當鋪,無論賺錢多少,總好過寄人籬下的日子。為了這個夢想,他找盡一切機會去看書認字、學習珠算。有時放工,他能在城裏私塾的牆角呆一天,就為了聽私塾的先生講四書五經。
不過,學得越多,也讓他變得容易聯想。就好像現在,景天仔細看看遠處的山丘和近處的竹林,其實也和往常的黃昏時分差不多,但這會兒他看看,怎麼看怎麼覺得晚景無限淒涼。
當一臉晦氣的景天回到了永安當,已經是掌燈時分。
剛想悄無聲息地溜回屋子,他卻在當鋪大廳就被那個尖嘴猴腮的趙管事給截住。“麵無四兩肉,尖酸刻薄”,這句相麵的話兒放在這位趙管事的身上,再也恰當不了過。被趙管事截住,景天頓時心裏叫苦,不過臉上卻擺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誇張地叫道:
“趙爺!可了不得了,外麵在鬧妖怪啊!都傳開了,您還不知道呐?!我……我差一點就沒命了!”
景天這話也非完全胡說,因為這些天確實傳言紛紛,到處都傳有妖怪鬧事吃人。不過,即使說出差點沒命的話來,卻也絲毫沒能博得趙管事同情。他撮著牙花子,吊起三角眼斜著看了看景天,陰陽怪氣說道:“差點沒命嗎?那你怎麼活著回來了,看來你本事不小嘛,都趕上那些蜀山的仙人道士了。”
“咳咳,那哪能呢?趙爺,您可千萬別以為我偷懶,我確實是去外邊打聽了一圈,真地是到處妖怪橫行。您老經驗豐富,一定知道這消息對我們永安當有多重要……”
“那倒是。”趙管事被景天不著痕跡地奉承了一句,十分受用,滔滔說道,“妖怪出沒,城裏的膽小鬼們一定都商量著逃難。這當口他們肯定急著變賣家當,我們正好敲他們一筆……咦?你說什麼呐!”
趙管事突然醒悟過來,拿手裏的小秤杆子敲了景天的頭一記,沒好氣地道:“小兔崽子!你胡咧咧個啥?乾坤朗朗哪來什麼妖怪?都是那些膽小如鼠的渝州人編出來的,想偷懶不出門做事罷。你還不給我快滾——”說到這兒,趙管事忽然好似想起什麼,改口道,“先別滾,你還是把大門門板裝上,咱今個兒早點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