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果風之舞沒有盡頭(2)(2 / 2)

秦小狐的手貼在他的額頭,那些汗水,涼涼的,濕濕的。

她抽回手的瞬間,被他握住了,一直握在手裏,上了公交車。車上人多,他們被擠到一個角落,他站在她身前,雙手撐在車身上,脊背挺直,用身體為她擋出一個相當寬鬆的小小空間。

這個小小空間,就是她的全世界,她想。

很奇怪,當曾子歌在她的麵前時,她的眼裏心裏隻有他,是她想要的那個他,摯愛的那個他,溫柔體貼,深情款款,不可取代……

他不在他身邊時,他就變成了一種意識上的存在,變成了另一個人,那個人欺騙她,傷害她,玩弄她,給了她愛情裏最初的傷害,而她卻早已把他的愛情當做了最後的歸宿。

這種矛盾糾結甚至接近人格分裂的心裏狀態,十分地不利於身心健康,以至於她內分泌失調,額頭冒出兩顆小痘痘。

接下的一段時間,譚旭每天都托花店送花來。秦小狐某天直接地跟他說:“太浪費了吧?你不如送我披薩?”原本隻是玩笑,企圖是拒絕。

然而第二天,鮮花和披薩一起送來了。

鮮花和披薩沒有要停歇的趨勢,秦小忍不住了,她一針見血地說:“譚旭,我有男朋友了,你這樣讓我無法接受。”

“我沒別的意思,”譚旭說,“我隻希望你開心。”

她也沒有對曾子歌隱瞞,每天抱回去的花他都看到。他居然也說:“有競爭才有動力嘛,隻要你開心就好。”

開心?我開心個毛線啊?她心想,這有什麼好開心的。她所想要的,不過是和自己所愛的人,背靠背坐在地毯上,談談心事聊聊願望,一起慢慢變老。她所期待的所愛的人,也無非就是曾子歌而已。

“唉,你不了解我。”她搖搖頭,對曾子歌說。

曾子歌一副“真搞不懂你在說什麼的表情”接過她手裏的花,一隻手來拉她的手。

此刻,他們剛在後校門旁的一個小店吃了幹鍋雞雜,沿著一條被一個傳說中的詩人師兄賜名叫“風之舞”的路,往裏麵走。

曾子歌現在很喜歡吃雞雜,尤其是幹鍋雞雜,那種喜歡的程度,就好像他一直以來就很喜歡吃一樣,絲毫讓小狐覺察不出他是刻意的遷就與討好,她也幹脆認為他的確一直很愛吃,自己也吃得更加賣力,來配合他。

“還有十天,就畢業了。”曾子歌打了一個雞雜味的飽嗝,說,“發了畢業證我們就走,我現在就去訂火車票。”

“真走啊?”小狐也打了一個雞雜味的飽嗝,反問他。

“是,我一定要帶你走。”曾子歌說得斬釘截鐵,那情形仿佛是蓋世英雄要帶著良家婦女私奔。

“那我準備準備。”她說。

她不是準備跟他走,而是準備和其他人告別,比如靈珊,比如穆清秋,比如李美然林東,甚至是藍小龍還有譚旭。

路旁堆積著經年累月的落葉,幹燥厚實。踩上去嚓礤作響,曾子歌踩著落葉,拉著她的手,引吭高歌,“在沒有方向的風中開始跳舞吧,或者係緊鞋帶聽遠處歌唱……”

她忽然想,“風之舞”是這麼短,我們可不可以停下來不走?

但是,為了傷害他,要跟他遠走,從而背離從前的生活和朋友,這……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她帶著這個心理疑問,嚴肅認真地問靈珊。

靈珊的燒傷基本好了,隻需隔天敷一片人參麵膜來滋養,恢複豔麗容貌便指日可待。秦小狐懷疑那麵膜說明裏所指的人參提取物也許不過就是一點洗過人參的水,功效說不定還比不上陽台那盆從拆遷的教工樓撿來的蘆薈呢。

但靈珊卻很迷信人參,花了大價錢買了好幾盒來囤著。她一邊敷著人參麵膜一邊傾聽秦小狐的問題。

她聽了,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難道他不是你的生活目標嗎?啊?”

一句話就給了她答案,如果沒有曾子歌,接下來,她打算去做什麼呢?哪怕是為了傷害他,至少,還是為了他,至少,生活裏,還是有他。

這個念頭一旦坐實,秦小狐不由得又狠狠地罵了自己不小十個“笨蛋”。這完全不像是一個翻得了圍牆、殺得了木馬、鬥得過小三、打得過色狼的新時代剽悍女性的作風。

“別想那麼多啦,親愛的,”靈珊安慰她說,“順其自然吧,反正船撞橋頭自然沉……”

這句安慰實在太有用了,功能類似雞血。

告別的程序,她決定按先易後難的方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