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喻館主心善,每次我們不在岸陽,他就把若白帶到鬆柏道館,照顧若白,教若白跆拳道。後來若白住在鬆柏道館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們有時候一年也回不來一兩次。前兩年,我們想把若白接走,讓他跟我們一起生活,但是若白卻說他不想走。”
若白媽媽歎口氣。
“做人要知恩圖報,喻館主對若白那麼好,也該是若白回報鬆柏道館的時候了。而且,若白那麼喜歡跆拳道……他這孩子,跟他爺爺一樣,固執,喜歡什麼都是一輩子的事情。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是我和他爸都知道,跆拳道是他的命,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為全國冠軍,甚至成為世界冠軍。”
若白媽媽忽然渴望地看著百草,問:
“對了,若白現在跆拳道練得怎麼樣了?我們問他,他從來不說。他參加過一些國內的比賽,現在能參加國際比賽了嗎?”
百草心內沉沉的。
事實上,她正想去問若白。
昨晚曉螢說,她和同學看電影的時候碰到了沈檸教練,問起一星期後去韓國昌海道館的事情,需要準備什麼衣服之類的。結果,沈檸教練卻無意中說起來,因為若白家裏有事,去不了韓國,所以將若白從名單上劃下來了。
“阿姨,”百草想再確認一下,“叔叔是明天出院,對嗎?”
“對,明天上午出院。”雖然有點奇怪百草忽然將話題轉到這裏,若白媽媽還是回答說。
“出院以後,叔叔還需要在岸陽再調養一段時間身體,是嗎?”
“沒有,醫生說他已經完全康複了。唉,你也知道,其實前天就能出院了,但是若白不放心,非要讓多住院兩天再觀察下。明天休息一天,後天我們就回去了,家裏那攤生意不能一直丟著不管。”
“若白師兄要和你們一起回去嗎?”
“不啊。回去我們也是各地跑,若白幫不上什麼忙,而且他暑假還有幾份工要打。唉,我們現在賺了些錢,可以幫他拿學費和生活費出來,可是他就是不要,硬要讓我們自己留著,”若白媽媽又抹眼淚,“這孩子……”
於是,中午趁若白爸爸睡覺,病房裏比較清閑的時候,百草將若白拉到露台上。
“為什麼不去韓國?”
陽光熱辣辣地直射著,她想了想,又問:
“是不是當時因為擔心叔叔的病情,所以怕抽不出時間,才說不去了?現在叔叔已經好了,而且後天就離開岸陽,你又可以去了啊。”
見若白沉默著不回答,百草決定說:
“我去跟沈檸教練說一下,請她再加上你的名字。”
“不用。”
“嗯?”她愣住,“那……你是要自己去跟沈檸教練說?”
“我不想去。”
若白淡淡地說。
百草又愣了好大一會兒。
“為什麼?”
若白似乎已經不想再討論這件事情,皺眉說:“沒那麼多為什麼。早點回去吧,別耽誤下午的訓練。”說完,他轉身就走。
百草急忙拉住他!
“是……是因為廷皓前輩嗎?”
知道若白師兄不喜歡聽到這個名字,可是,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因為是廷皓前輩提供這次去韓國交流的機會,所以他才不想去,是嗎?
若白的背脊僵了起來。
“是嗎?”
她固執地又問了一遍,手中握緊他的胳膊,不讓他走。見他不回答,她心中已是明白,低聲說:
“不管是誰提供的讚助,能夠去韓國,跟其他國家的跆拳道選手交流,都是一次很好的機會,不是嗎?”
若白依然背對著她,聲音低沉:
“我留在國內訓練,也是一樣。”
百草想了想,決定說:
“那我也不去了。”
“……”若白轉過身,眼中有微微的怒意,凝視著她說,“你必須去!”
“可是,你不是說,留在國內訓練也是一樣嗎?”她仰起頭看他。
若白的嘴唇抿成緊緊的線條。
她盯著他,繼續說:
“若白師兄,如果即使我再努力地練習,再刻苦地訓練,卻無論怎樣都戰勝不了婷宜,我就應該放棄了,是嗎?”
“你能戰勝她。”
“假如我不能呢?那我就應該放棄了嗎?”她定定地說,“我練跆拳道,我喜歡跆拳道,都不是為了婷宜。我也不會因為她,而放棄跆拳道,放棄任何機會。如果我暫時無法戰勝她,那我就更刻苦地訓練。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嗎?你也不應該因為任何原因,而放棄,不是嗎?”
若白沉默。
“師兄,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她這樣告訴他。
當天下午,百草就去見了沈檸教練,請求能夠再加上若白。沈檸教練說,一則需要若白表明想去的態度,二則,名單已經報給方氏集團,如果再加人,需要得到方氏集團的批準。
“方氏集團?”她聽得愣愣的,“……是需要去找方氏集團的哪個部門,還是應該去找廷皓前輩呢?”
沈檸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忽然問了個無關的問題:
“上次你和婷宜的練習賽,是若白訓練你的空中三連踢?”
“是的。”
“你那場的戰術也全都是若白安排的?”
“是的。”
百草回答。
沈檸緩緩地點了點頭,說:
“若白的事情,你直接去找廷皓試試吧。”
翻出來很久以前廷皓留給她的電話號碼,百草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撥通了他的手機。手機那端似乎正在開會,她聽到廷皓讓會議暫停一下的聲音,她不安地急忙道歉,然後盡量簡短地將找他的原因說給他聽。
“晚上九點,還是那家咖啡店,你等我。”
廷皓不置可否地說,結束了通話。
晚上,百草提早來到了咖啡店。
沒有點飲料,她喝著免費的冰水,心想今晚應該是她請客才對。她把自己所有攢下的零花錢都拿過來了,這家店裏的東西很貴,隨便一杯果汁都有幾十塊錢……
可是廷皓前輩已經請過她兩次了。
無論如何,這次也應該是她請了。更何況,是她請求廷皓前輩幫忙。
可是——
這家真的很貴。
又數了一遍塞進書包裏的所有的錢,再翻翻桌麵上的餐單,百草掙紮地咬住嘴唇。
“對不起,我遲到了。”
咖啡店的玻璃門打開,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她連忙站起身,見正是廷皓來了。好像是從什麼正式的場合趕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休閑西裝,看起來英朗帥氣。
“廷皓前輩。”
百草對他鞠躬行禮。
“要喝點什麼?”
掃一眼桌麵,廷皓正準備招手示意服務生過來,百草微紅著臉攔住他,說:
“廷皓前輩,你……你想吃牛肉麵嗎?”
“嗯?”
“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牛肉麵,”被他明亮的眼神盯著,她有點窘意地低下頭,“那家也有很多好喝的飲料,如果……”
“好,走吧。”
跟服務生打了個招呼,廷皓帶著她就往外走。
“等一下。”
她急忙喊住他,對剛才招待她的服務生說了很多抱歉。在店裏坐了這麼久,又白白喝了人家的冰水,她心裏真的很過意不去。
“傻丫頭!”
廷皓好笑地發動汽車。
按照百草指的路,不一會兒,車子停在一條小巷裏。繁星如點,夜風徐徐,小巷的青石板上灑了些水,清新濕潤。臨街有很多家小店,百草帶他走進去的那麵館,門口掛著兩隻紅燈籠,店麵不大,裏麵擺放著不到十張桌子。
“很幹淨。”
廷皓邊脫下西裝外套,邊說。
這裏每張桌子都鋪著白底碎花的桌布,桌布上沒有一絲油漬和汙垢,地麵的白色地磚也是幹幹淨淨的,餐具都是消過毒後一次性密封起來。
“嗯,而且這裏的麵很好吃!”
聽到他這麼說,百草高興起來,向他介紹:
“他們的牛肉麵很大碗,肉很多很多,燉得很爛很香,你要嚐嚐嗎?”
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廷皓笑了。
“當然要嚐一嚐。”
濃濃的湯汁,撲鼻的香味,新鮮的香菜,醇厚的牛肉,老板娘將那碗牛肉麵端上來的時候,廷皓點頭說:
“看起來很不錯。”
百草臉紅紅的,低下頭。
“對不起,廷皓前輩,我……我現在隻能請你吃這個,將來,如果我有了錢,一定請你吃更好的。”
筷子夾起一根麵,熱氣騰騰。
廷皓嚐了嚐,滿意地說:“嗯,味道很好。我正好剛才沒有吃好飯,那就不客氣了,謝謝你請我吃!”
見他喜歡,百草心裏很是高興,也埋下頭一口一口吃自己的麵。
“沒想到,你居然還知道哪家店好吃。”又吃了幾口,確實很好吃,廷皓頗有些意外。
“是若白師兄帶我來的。”
牛肉麵的熱氣熏著她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