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親戚(1 / 1)

他是經過多次踩點,才決定對這家老人動手的。這是一棟遠離左鄰右舍的獨立小院,裏麵裝修考究,家具齊全,隻是冷冷清清的,看不到經常有人來過。家裏隻有一個老太太,天天在院子裏拾掇雜草、清掃垃圾。她的背駝了,眼睛也似乎昏花,走路還有些蹣跚。偷這樣的人家,似乎有些傷天害理,但一定不會白跑一趟。其實,幹這一行的,哪天不是在傷天害理呢?

他的膽子也太大了!趁老人低頭撿垃圾的工夫,他從她的背後繞進去,躡手躡腳的。老人果然沒發覺。不過,老人很快幹完了手裏的活兒,一邊捶著背,一邊往屋裏走。他居然不躲不藏,挨著牆壁站立不動,看著老人從自己麵前走過。老人仍然沒有發覺他。這時,他突然產生一個大膽的念頭:逗逗這個老太太,騙騙她!並為這個念頭感到好笑。

“老人家!”他輕輕喊了一聲,把老人嚇了一跳。

“你是誰呀?”老人眯縫著眼睛,仔細搜尋著,好一會兒才找到他。

“不認識我啦?”他賣起了關子。

“麵熟,想不起來。”老人笑了。

“想想看,老人家,你的娘家在什麼地方?”

“我娘家?我是從小被人拐賣來的,哪裏還有娘家喲。”老人似乎很抑鬱。

“那你娘家的地址總還記得吧?”

“沒有,早就不記得了。”

“老人家,”他竊喜,“我就是你娘家的人,是你的遠房侄孫子。今天,我是專門來看望你的。”

“哦,那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呢?”

“現在通訊發達唄,公安部門又肯幫忙,就是大海撈針也能把你找著。”

“那敢情好、敢情好啊。我正想聽一聽家鄉的事,講講我聽聽。”

他便坐在老人麵前,信口開河的講起來。反正老太太也記不清家鄉的模樣,哪就按他自己家鄉的模樣說吧,講那裏的山有多高,那裏的水有多清,那裏的五穀雜糧有多好吃。末了,還把家鄉的奇聞軼事也講給老人聽,把老人逗得眉開眼笑,張著沒牙的嘴巴,一個勁兒點頭,催他接著講。他沒想到,自己的口才還不錯,滔滔不絕的,平時很少發揮過。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逝去了。

“孩子,你在幹什麼工作?”老人關心地問。

“我?我哪有正經工作,在城裏打工來了,順便看看你。”他想著怎麼開口要錢。

“掙錢多嗎?”老人又問。

“都半年不發工資啦!”他假裝可憐的樣子,“不瞞你說,我連換洗的衣服都買不起呢。”

“孩子,別著急,我給你錢。”老人果然上當了。

在吃了老人一頓可口的飯菜之後,老人送了他二百元錢。老人說:“過幾天還來吧,反正我孤苦伶仃的,就想聽一聽你帶來的家鄉口音。”

“放心吧,老人家,我會來的。”他狡黠地笑了。

大約兩周後,當二百元錢被消費殆盡,他又如約而來。這次,他更“聰明”了,給老人捎來一包小米,說這是家鄉的特產。老人比上次更高興了,又拉著他的手聊了半天“家鄉”的事,給他做可口的飯菜。末了,又送給他錢,三百元。

“這主意不錯!”他興奮地想,“既擺脫了偷竊的行為,又達到了賺錢的目的。看來,我以後要來得更勤一些,裝得更像一些,嘴巴更甜一些,那樣,收獲就更多一些。”

他這樣做了,每周去一趟,給老人送禮品,講故事,甚至給老人捶背揉肩、洗衣服做飯、拖地掃垃圾,贏得老人歡心,換取越來越多的鈔票。

他再也不想行竊了,因為有了這位老太太的無私捐助,足以夠他吃喝玩樂。

最後一次見到老人,是在社區醫院裏。大約一個月沒看望老人了,沒想到她已經不行了。老人睜大眼睛看著他,盼望已久地說:“孩子,我該交代後事了。我已經做好了遺囑,在我的遺產中,存款捐給慈善機構,房產捐給你。感謝一年多來你帶給我的快樂!”

他聽後,心裏一陣狂喜,同時也感到不安。他不知道該不該把真相說出來。如果不說出來,就對不起老人;如果說出來,自己不就暴露了嗎?看著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看著她慈善的麵孔,他的心受到了煎熬!終於,他鼓足勇氣說:“老人家,我萬一不是你的娘家侄孫子呢?”

“這個我知道,”老人微笑地說道,“你給我講的,都是南方的事,而我的娘家應該是在北方。不過,我沒有兒女,老伴也死去多年了,就想找個陪我說話的人。是你滿足了我的需要。”

“可我……”

“我知道你是幹什麼的,”老人打斷他的話說,“孩子,你成了我的房產繼承人,就可以在這裏找到一份比較固定的工作。希望你今後別再做傻事了。”

他用力點點頭。就在老人含淚離去的那一刻,他終於放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