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以後,我被派到一個上校的門前站崗。卡門打扮得花枝招展來了,拿著巴斯克手鼓跳起來。她走過我身邊時,低聲約我到燈街某住處相會。我們在一起度過一整天,又吃又喝,還做其他事情。第二天早上,她說:“我還了你的債沒有?現在咱們是真正兩清了,再見吧。”然後又一本正經地說:“你知道嗎,我有點兒愛上你了?不過這不會長久的,因為狼跟狗同居是不會長久太平的。”

她說的是真話。我如果聰明點兒,還是不要去想她好,可是我希望能遇上她。過了幾個星期,晚上我在城牆缺口處站崗,卡門來了,要我放走私販子們通過,我乘機叫她答應再與我相會。第二天她姍姍來遲,對我跟她討價還價很不高興,要我滾開。我氣瘋了,走進一所教堂哭起來。她跟蹤而至,承認還是愛上我了。我們於是言歸於好,可是卡門的脾氣說變就變。

一天晚上,我在燈街住處等她,不料卡門帶了我們連隊裏的副官進來。副官見我不肯走開,拔出刀來在我的前額上砍了一刀,我卻把刀尖插進了他的身體。逃走後,卡門給我包紮好傷口,慫恿我到海邊去走私。老實說,犯了死罪,我的確隻有這條路可走了。我覺得這種冒險和叛逆的生涯,可以使我跟她的關係更加密切,便同意加入走私幫子。卡門為我們充當眼線,幹得比誰都漂亮。我既有了錢,又有一個情婦,沒有什麼可悔恨的。

不久,我聽說卡門是有丈夫的,叫做獨眼龍加西亞,她迷住了新來的獄醫,幫他越獄成功。這是個地道的惡棍,他不許我救護一個被騎兵打傷的夥伴,用槍把他的臉打成肉醬,免得讓人認出來。

有一次,卡門給了我們一個線索,有兩個英國有錢人將經過某一條路。我們搶了他們的財物,從走私販子變成了強盜。接著,卡門又到直布羅陀去,迷住一個英國軍官。為了準備搶劫這個英國人,我們在一個林子裏過夜。我向加西亞提議賭錢,他答應了。玩到第二局,我說他作弊,把牌扔在他臉上。我與他比刀子,把他刺死了。第二天,搶完英國人後,我把卡門奪回來了,第一句話就是告訴她已做了寡婦,並要她老老實實做我的妻子,她說:“我曾經不止一次從咖啡渣子裏看出我們要同歸於盡,不管它!聽天由命吧!”

有幾個月的時間,我對卡門很滿意。隻有一次,我不讓她再去勾引一個非常有錢的商人,把她找了回來。我們大吵了一場。她對我說:“自從你做了我的丈夫以後,我就不如你做我情夫的時候愛你了。我要的是自由,愛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得注意不要逼人太甚。”

軍隊對我們進行突然襲擊,我受了重傷。卡門專心地照料我,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對心愛的男人能看護得這樣體貼。複原後,我打算改變生活,要卡門一起上新大陸去安安分分過日子。她聽了譏笑我。

卡門認識了一個鬥牛士,要拉他入夥。我禁止她同鬥牛士說話。在此期間,她偷了你的表,還想要你的錢和戒指,我打了她,第一次看見她哭,不由大為震驚。三天以後,她去鬥牛場。我看到那鬥牛士把花結從牛身上奪下來獻給她,但那條牛為我報了仇,把他撞翻踩踏。我等卡門回來後,要她跟我到美洲去,不然就要殺她。她回答說:“你的要求,我辦不到。我再也不愛你了,而你卻還在愛我,所以才要殺我。咱倆之間一切都完了。卡門永遠是自由的。”她不顧我的哀求和威脅,脫下我送給她的戒指,往草裏扔了。我砍了她兩刀。想起卡門常常說她喜歡葬在樹林裏,我用刀挖了一個坑,把她放了進去。然後我騎上馬,走進我遇見的第一個警衛所裏自首。

梅裏美是一位具有獨特風格的作家。他喜愛富有浪漫意味的軼聞掌故,不加修飾地進行認真細致的描寫。他追求異國情調、地方色彩,刻畫奇人怪事、叛逆性格。他的傳奇小說的特點,是以表麵上冷漠無情、無動於衷的口氣敘述人世間最殘酷的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