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人也沒好到哪裏去,除了我依然還是老樣子。
剩下的全都渾身乏力,昏昏沉沉,在絕望線上苦苦掙紮。
肉體就是這樣奇怪,如果饑餓一直持續下去。
那麼從大腦到身體就會慢慢習慣起來,為了避免痛苦,潛意識會發出指令。
感覺變遲鈍,有氣無力,陷入昏睡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隻要過了某一個極限,就會像滑翔機一樣乘著熱空氣飛翔,自由自在,沒有任何負累。
其實等待死亡並不難熬,真的!
但是饑餓、溫飽、再饑餓,這樣反複的折磨最痛苦,
沒有任何人能夠忍受,就像再堅韌的鉛絲也經受不住反複的拗折。
距離四十九天還剩下三天。
這一天雨下得特別大,打在臉上像針紮一樣疼。
大家再也沒有力氣舀水了,一個個躺倒在駕駛室裏,靜靜地等候死神的降臨。
人類的生命是多麼脆弱,活人和死人隻差一口氣。
我傾聽著周圍急促的呼吸聲,最終都會變成沒有知覺的塵埃。
就算是法力高強的妖怪,它又能活幾個一千年?
船艙的角落裏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抽泣聲,在雨聲中顯得特別清晰。
“嗚……我不甘心…我不想死……”那是蔣帥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是。
這次連一向瞧不起他的黃大仙都沒有嘲笑他,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娜娜迷迷糊糊嚷著:“我也不甘心,還沒有結婚…還沒有當媽媽。我不想就這樣死掉,老天爺,求求你了……”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遙遠,好像來自於另一個不同的世界。
我想,在死亡的威脅麵前,人類會想些什麼呢?
繁殖,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所有的生命都是這樣的,個體存在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種族的延續。
生存,發展,繁殖,延續,這是一種本能。
已經滲透進我們的血液裏,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這些念頭像潮水一樣在腦海裏翻滾。
我感到動搖,感到痛苦,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的內心。
黃大仙仿佛剛剛從睡夢中醒來,他很自然地握住楊樂樂的手,誠懇的說:“樂樂,我一直都在喜歡你,從別墅那裏就已經開始了。現在跟你說這些有多可笑!如果……下到陰曹地府的話,真希望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
他一口氣把心裏的話全說出來了,絲毫不覺得難為情。
也不擔心楊樂樂會拒絕他,反而感到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輕鬆。
楊樂樂先是沉默了一下,臉上隨即露出一個甜蜜而淒涼的笑容,低聲說:“為什麼要到陰曹地府才能在一起呢?現在不是就在一起嗎?”
她翻過手掌,緊緊地握住黃大仙,蒼白的雙頰上洋溢著聖潔的光芒。
望著他們兩個,我覺得有點嫉妒。
想起了秦晴,想起曾經發生的一切。
邵依凡淒涼的望著奄奄一息的大家,終於忍不住掩麵痛哭起來。
哭聲撕心裂肺,充滿了絕望和仇恨。
死神就在前方向他們微笑著招手,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
每個人都卸下了偽裝和防護,把最真實的一麵赤裸裸地表露出來。
這裏有愛,也有恨。
轟的一聲巨響,破船劇烈地搖晃著,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撞了一下。
我皺起眉頭,擔心船身受到毀壞。
急忙跑出去一看,隻見一截濕漉漉的樹枝掛在船舷上,搖搖欲墜。
頓時鬆口氣,探出手臂把樹枝拽上來,自言自語說:“果然天無絕人之路!”
邵依凡勉強提高了聲音問:“是什麼東西?”
我沒有回答他,飛快的念了幾句咒語,鬼眼頓開。
凝神向北方望去,隱約看到一片淺灰色的影子。
就在前方。
雖然遙遠但確實存在。
那應該是還沒有被洪水淹沒的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