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披風飛揚在空中,男人的身影矯健如展開羽翼的雄鷹,一個縱身就落到粗壯的樹杈上。
他屈膝半蹲在樹杈上,一抬手將頭上墨綠的披風兜帽向後掀開,短短的黑褐色發尖在空中展開韌性的弧線。他細長的眼俯視著山穀之下那為數不少的巨獸人,深褐色的瞳孔深處隱隱閃動著令人膽寒的冰冷光澤。
“兵……”
被利威爾抱住帶上來的艾倫同樣半跪在樹杈上,他側頭看向身邊的利威爾兵長,剛要說話,突然看到利威爾兵長一抬手將兩個氣罐丟過來。
他下意識接住,抬眼又向利威爾兵長看去。
他才堪堪抬起眼去看,一隻還染著血的手就伸了過來,俯視著下方的利威爾兵長並沒有看他,可是那伸過來的略顯粗糙的手指卻是撫了撫他的額頭。
然後,男人站了起來,鏗鏘兩聲,鋒利的刀刃撞擊著鐵器從金屬匣中抽出來,刀刃的寒光折射著光線映在那張冷銳的側頰上。
“跟得上嗎。”
他問。
艾倫一呆,眼中立刻就露出銳利的目光。
“沒問題!”
他握緊手中的氣罐毫不猶豫地回答。
褐發的兵士長隻是嗯了一聲並未再說話,下一秒他已是一個縱身伴隨著哧的一聲噴發聲朝著山穀衝去。
他的速度太快,隻來得及看見他身後飛揚不休的墨綠色披風。
艾倫深吸了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替換好新的氣罐,用力扣緊領子前的披風紐扣,就要緊跟著衝下——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出發,一隻手突然抓住他的披風衣角。
讓跪坐在樹杈上一把抓住了他的披風,眼睜大到恐怖的地步,死死地盯住他。
“不行,不能動手,下麵……下麵那都是……”
他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那全部都是——都是——”
那些所謂的‘怪物’全部都是人類!是他們應該保護的普通民眾啊!
看著雙眼通紅激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的讓,艾倫碧色的瞳孔微微沉澱了幾分,發的陰影落入他的眼底,他搖了搖頭。
“……和我不一樣,他們已經回不來了,讓。”
他低聲說,“不殺死他們,他們永遠都是這樣,四處遊蕩,吞食人類。”
他用平靜得讓人心顫的目光注視著讓,“讓,如果他們還有意識,你覺得他們會願意這樣活下去嗎?”
讓的目光有了刹那間的空洞,他茫然地看著艾倫,張著嘴卻是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艾倫轉回頭去,嗤的一聲,漆黑的鋼索帶著他像是狂風席卷而去。
墨綠色的披風從攥緊的手指間脫落,讓呆呆地跪在原地,看著艾倫的身影在他目光中遠去。
他的雙手攥緊成拳按在腿上,指甲深深的刺進掌心。
他看了還在身邊昏迷的馬可一眼,深深地低下頭。他用力地咬緊牙,發的陰影籠罩在他臉上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隻能看見他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的唇。
…… …………
一片血肉四散,殘肢遍灑在宛如修羅場的山穀。
地平線上隻剩下半個身子的夕陽將火紅的光撒下來,像是將這座滿是血腥氣息的山穀再度塗抹上一層可怖而難看的血色。
嗤啦,鋒利的刀刃從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狠狠地將最後一頭巨獸人的後頸劈開,剜出的大塊血肉在血紅色的夕陽之下四處飛濺而去。
巨獸人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塵土彌漫。
墨綠色的披風在空中高高揚起,隨著巨獸人身軀地倒下跟著輕飄飄地落下的褐發兵士長的長靴踩踏在那龐大的軀體上。
鮮血從他手中鋒利的刀刃上滴落,哧哧的白色氣體從他手背上的血跡冒出來。
他站立在巨大的軀體上,夕陽如血,籠罩了他一身宛如火焰燃燒般亮紅的火光。
“好……好厲害……”
雖然已經看過不少次,站在地上呆呆地注視那個居高臨下的身影的年輕訓練兵們依然忍不住發出這樣的驚歎。
將近五六十頭的數量不少的巨獸人,其中還包括十幾頭奇行種,對陣這些巨獸人,哪怕是一個加強連將近一兩百人的兵力恐怕都隻有全軍覆沒的結局,
如果僅僅隻是他們這幾個少年兵的話,恐怕連塞牙縫都不夠。
雖然他們也相互協同出手解決了幾個巨獸人,但是絕大多數的巨獸人都是被利威爾兵長一人擊斃。
“人類最強之名真不是蓋得啊。”
站在赫利斯塔身邊的尤彌爾如此感慨。
“哇啊啊,真是帥斃了——我要是——”
“算了吧,柯尼,你再練個幾百年也不可能有那位的十分之一。”
“切~~尤彌爾你不也一樣。”
“是啊,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從來沒有那種妄想。”
“是啦是啦——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這次艾倫沒有變巨人啊,那樣明明更輕鬆一些的啊。”
“不清楚,可能有什麼原因吧。”
他們正說著,看到利威爾兵長從龐大的屍體上躍下向這邊走來,趕緊都閉了嘴,緊張地立正站好。
才剛站好,突然一個身影猛地從他們身後衝了過去。
“馬可?”
莎夏錯愕地看著那個一貫沉穩的同伴的背影,她和柯尼是最後才趕過來的,一來就匆匆加入戰場,根本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他怎麼了?”
任由那個年輕的訓練兵像是瘋了一般從自己身邊跑過,利威爾繼續向前走,被細碎額發的陰影籠罩了大半的臉看不出什麼神色。
很快,他的身後傳來了痛哭聲。
馬可跪在一具小型的巨獸人屍體旁,抱緊頭失聲痛哭。
身上大半都染上血跡哧哧的冒著白煙,艾倫注視著跪在山穀邊緣哭得撕心裂肺的馬可,夕陽的火光照紅了他半邊頰,他的神色帶著幾分黯然,就連碧綠色的瞳孔萌上一層淺淺的陰影。
失去親人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還要明白。
他沒有上前,因為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馬可的痛苦隻有他自己才能承受,誰都幫不了。
讓怔怔地看著痛哭的好友好半晌,他有些空洞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地麵那一片血肉的痕跡。
每看一分,就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從他眼底湧出來,一點點的,將他的瞳孔釀成最深的陰影。
茫然的神色一點點從他臉上消失,他的唇抿緊,他的臉上露出一種決然之色。
“艾倫。”
他突然開口喊著艾倫的名字,他的目光和回頭看他的艾倫視線對上,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極其複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