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房間裏,寂靜無聲,隻能聽見兵士長輕微的呼吸的聲音。
牆壁上的火光給木質地板上鋪上一層淺淺的火光的痕跡,卻照不亮角落裏大片大片的黑暗。
“你做什麼!”
“請讓我見兵士長!”
“小鬼這裏可不是你搗亂的地方!快走開!”
“讓我見他——”
外麵突兀傳來的吵鬧聲瞬間打破了房間裏死一般的寂靜,細長的瞳孔盯著鏡子裏那個難看得不成樣子的家夥,兵士長發出極其低沉的嘖的一聲。
他一把扯下掛在旁邊的白色毛巾,用力幾下將***的臉上冰冷的水跡擦去,然後猛地扯下頸上已經被染紅半截的白色領巾丟到一邊。
他轉身大步向外走去,一般走一邊把被紅茶潑到衣領的調查兵團外套利落地脫下來往牆上的掛衣鉤上一掛。
還帶著點濕意的細碎黑褐色短發散落在他狹長的眼角,當利威爾一腳跨出洗手室的時候,除了被扯下的領巾,身著白色襯衫麵無表情的他已經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了。
就算鬢角帶著點水汽,也隻是讓人覺得那是數夜未眠的兵士長洗了把臉而已。
“吵什麼?”
打開大門,兵士長低沉而極具魄力的聲音讓剛才還吵鬧不休的走廊在一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
背著火槍站在門口負責守衛的兩個衛兵在抬眼看到他們長官那冷峻的麵容的瞬間,幾乎是反射性地猛地站直,右手攥緊重重砸在胸口。
“利、利威爾兵長!”
看著那臉色陰沉著從周身散發出令人驚懼的可怖氣息的利威爾兵士長,一時間頭皮發麻的衛兵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這個訓練兵吵著要見您!”
他一邊說,一邊惱怒地看向導致當前這種狀況的罪魁禍首。
被發的陰影籠罩的深褐色瞳孔瞥向一側,利威爾微微眯起眼,眼角越發顯得狹長。他看著那個訓練兵,目光中隱隱透出幾分銳利。
亞麻色長發的少年訓練兵站在那裏,和衛兵一樣保持著恭敬致禮的姿勢。
可是少年的眼從濃密的亞麻色發絲裏透出來,直勾勾地盯著他,不見了曾經的向往和畏懼,瞳孔深處甚至泄露出一絲壓抑不住的陰沉之色,那讓少年那張原本俊美秀氣的臉顯出幾分扭曲的神態。
“有什麼事?”
利威爾盯了那個訓練兵幾秒,神色淡漠地開口問道。
這個訓練兵的臉他自然是有印象的,但是懶得費神去記名字。
“兵士長閣下,我有話想跟您說。”
“放肆!兵長哪有空理你這個小鬼——”
“我有話和您說!”
蘭特說,一字一句。
他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利威爾,瞳孔裏倒映著利威爾冷峻的臉,目光陰冷得厲害。
“……給你五分鍾。”
稍微沉默了一下,兵士長如此回答,然後轉身走回了房間。
蘭特眼睛一亮,一把推開抓著自己的衛兵,緊跟在利威爾身後幾步跨進房間裏。
砰地一聲大門重重關上,將外麵兩個滿臉怒意的士兵擋在了門外,身體壓在大門上的少年的手還按在門把上。
他身後陳舊的木質大門牢牢地將門裏門外兩個空間隔絕開來。
褐發的兵士長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站定,伸手端起剛才被他潑了大半隻殘留了半杯的紅茶。
紅色的茶水在白瓷色的杯子裏晃動著蕩漾開來,那刺眼的豔紅色調讓利威爾瞳孔微微一縮,驟然擰得緊緊的眉頭讓他的眼角更顯得銳利了幾分。
他低低地嘖了一聲,剛剛端到嘴邊的紅茶被他啪嗒一聲重重磕回辦公桌上,紅色的茶水頓時***地一晃,幾滴飛濺到桌麵上。
利威爾的目光避開了桌上那幾滴讓他沒來由覺得刺眼的紅色痕跡,漆黑的睫毛微微垂下來,擋住了那突如其來從幽暗的深褐色瞳孔裏泄出的近乎撕裂開疼痛的戾氣。
腳步聲在房間裏響起,亞麻色長發的少年從門口走來,眼輕輕一掃,從端著紅茶從背後看來似乎在平靜地喝茶的利威爾身上移開,落在桌上那一小碟剛剛烤出來還冒著淺淺熱氣的金黃酥脆的小餅幹上。
那讓蘭特的眼越發暗淡了下來。
再一次將目光移到兵士長身上的時候,亞麻色長發少年的目光帶上了怒意。
“您倒是很悠閑啊……”
蘭特盯著利威爾兵士長,一字一句就像是針芒一般,刺得人生疼。
他的唇角上揚了一點,帶著嘲諷的意味。
“有喝茶吃點心的時間,卻沒有去尋找艾倫的時間嗎?”
“……”
麵對著年輕的訓練兵近乎□裸的挑釁語氣,褐發的兵士長眉毛都懶得抬一下。
他伸手拿起桌上剛剛送來的一份文件,翻開,目光掃了幾眼。
“還有四分鍾。”
他麵無表情地用這句話作為回答。
心底在這一瞬間驟然燃燒起的怒火讓蘭特心底原本還殘存的敬畏之心和懼意丟到了九霄雲外,胸口深處某種暴躁的情緒充斥了他的五髒六腑,幾乎讓他想要不顧一切地衝眼前這個一臉麵無表情的兵士長怒吼出聲。
用焦躁的目光狠狠地盯著利威爾兵士長那從容冷淡的側頰,蘭特深深地吸了口氣,拚命將這種瘋狂的想法強行壓下去,
“我還以為您是不一樣的……”
亞麻色長發的少年喃喃地說,聲音微弱得隻有他自己聽得見,臉上盡是悵然若失之色。
他的瞳孔渙散了幾秒,立刻又聚攏了起來,他抿緊了唇,目光複雜地盯著他麵前的長官。
“就算死去也無所謂……對您來說,他就是這樣無關緊要的存在嗎?”
繼續翻閱著手中的文件,利威爾的神色平靜地回答。
“哪怕是用他的命交換也要保護這座城市,這就是那個小鬼想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