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深夜,藍色的夜空懸著一彎月牙。
月牙邊緣清晰,像是用鋒利的剪刀裁出來的,幾縷薄雲悠悠地拂過月牙,讓月光不易察覺地閃爍著。
夜深了,冀城的雲園還有一個房間亮著燈,窗戶半開著,房間裏並沒有人。
此刻,一個身穿藍色睡裙的少女,銀色的月光下,藍色變成了藍灰色,讓少女白皙的皮膚有點缺乏血色。
少女正坐在花園的秋千上,她雙腳點地,輕輕的晃著秋千,低著頭,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己的腳尖,初夏的晚風微微拂動她烏黑的發絲。突然,秋千停住了,女孩猛然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小木橋,她愣了一會兒之後,眉頭舒展,咯咯的笑了起來。
她用纖細的手指繞了一下睡裙領口的蝴蝶結,得意洋洋地從秋千上起身,輕盈地離開了。
不大一會兒,亮著燈的小小窗戶拉上了窗簾,燈光也變暗了,黃暈的燈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穿過長方形的雕花窗欞,浸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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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阮媽就準備好了早飯。
七點鍾,雲園的主人雲樓準時坐在了飯桌前。他穿著剪裁得體的白襯衣和西裝背心,外套搭在不遠處的沙發扶手上,身姿挺拔,像極了一尊古希臘雕像,在清晨的陽光中熠熠生輝。
“小畹呢?還沒起床嗎?”
“二小姐今天早早就起床了,在花園裏呢。”阮媽答道。
“嗯,去喊她吃飯吧。”
“是,先生。”
不多一會兒,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就邁著輕快的步子跑了回來。草綠色的連衣裙換下了昨晚藍色的睡裙,裙擺上沾上了些泥土,把她襯托的像一朵初夏的薔薇花。
少女手中握著一小束野花,坐在了雲樓身邊。她隨手拿了一個水杯,把花束放了進去,又輕輕地把杯子放在了雲樓前麵。
少女歪歪頭,盯著那束野花看了一會兒,選了一朵黃燦燦的小花骨朵別在了自己衣襟上,又挑了一朵淡紫色的花兒別在了雲樓西裝的扣眼上。
她托著腮,看看那朵小花,又看看雲樓,笑盈盈的眼睛好像流淌著的泉水。
“小畹,下午給你請的先生來家裏上課,你要乖,好好聽課。”雲樓話語溫軟,低頭看了一眼那朵與他不相稱的小紫花,卻沒有摘下。
“太好了,我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盼著見到先生了。”
“嗯,下午......大早晨你跑去哪裏玩了,把鞋子衣服都弄髒了,臉上都是泥。”雲樓剛想誇獎雲小畹,一抬頭卻皺了皺眉,他拿起手帕輕輕擦掉了雲小畹鼻尖和臉頰上的泥土。
“沒幹什麼。”雲小畹笑嘻嘻的拿起手帕,把薄如蟬翼的手帕蒙在自己臉上,透過手帕看著窗外的朝陽。
“你要好好聽課,不要惹先生生氣。”
“好吧,我考慮一下..對了,大姐和二哥過年回家嗎?”雲小畹一低頭,用手接住滑落的手帕,繼續托著腮望著雲樓,問道。
“大姐過幾天就帶著孩子回來了,雲橋的軍隊要留在梅川守城,可能回不來..可能不回來過年了。”話說了一半,雲樓覺得不吉利,就改了一個表達方式。
雲樓在雲家排行第二,雲舒是他的孿生大姐,雲橋是弟弟,還有一個最小的小妹,名叫雲平,乳名小畹。
雲樓雙親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就在一場意外中去世了,一夜之間雲家的所有擔子都落在了雲樓一個人的肩膀上:一個性格柔弱的大姐,一個惹是生非的弟弟,一個隻有一歲的妹妹,還有亂世中艱難經營的生意。轉眼間,十四年過去了,當初那個稚氣少年的麵龐已經被時光雕刻的堅毅而沉穩。
“大姐不愛大哥嗎?”
“誰告訴你的?”雲樓不知道雲小畹從哪裏知道的這些事情。
“上次大姐和姐夫一起回家,大姐看起來不開心,她都不看姐夫的眼睛。”
“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快去吃飯。”
小畹撅了噘嘴,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開始吃早餐。
“哥,你是不是要離開冀城去朋友家參加婚禮?”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雲樓驚訝的問道。
“以前我在你書房見到過好幾封梅川的來信,信封上寫著‘雲樓兄啟’,這個人這麼稱呼你肯定是你的朋友嘍。再加上,昨天我在你的書桌上看到了去梅川的火車票,我猜你八成是要去找他。”
“那你怎麼知道我是去參加婚禮?阮媽告訴你的吧。”
“當然不是,咳。”雲小畹清清嗓子,“和火車票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紅色的錦盒,裏麵有一對印章,還沒有用過,我猜你要送人,一個章上刻著一隻蝴蝶,另一個上麵刻著一朵花,我猜是蝶戀花的意思,肯定是送給一對情人。為什麼送情侶的禮物一定要大老遠跑去送呢,這麼隆重一定是因為他們要結婚了,邀請你去參加婚禮,我聰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