婭凝百無聊賴地趴在窗台。窗外的景象無不反射出灼熱的白熾。老頭們打牌的梧桐蔭下,隻有中年女瓜農坐在西瓜壘成的圓圈裏。打早晨起,婭凝就見她坐在那裏。她手拿草帽扇風,期待地左張右望,不時向經過眼前的路人指指那些鼓鼓囊囊物超所值的麻袋,沙啞地吆喝一兩聲。婭凝驚詫西瓜價格的奇低。
有位婦女在攤前和她比劃了幾下,女人向右側的方向喊了聲,便扛起麻袋,隨婦女去了。一個麵孔黑黃的五六歲小男孩跑進了婭凝視線,他剛剛在居民樓前玩玻璃球。隻見他一扭身抬起小短腿,跨進瓜圈,坐在矮凳上。
瓜農回來後疲倦地倚著梧桐樹盤坐,草帽遮住了她的臉,小孩子則趴在瓜堆上睡了,和萎蔫的葉子一般。
婭凝清醒了一些,體味到解脫後的孤獨。她站起身走下了樓,走進窗子框住的景象裏。
“一袋瓜。”她小聲說,女人沒有聽見,堅如磐石地昏睡著。“我要買一袋瓜。”婭凝提高了聲音,女人猛然醒了,草帽從頭頂滑落,抬頭看到她,愁苦的睡態立馬歡顏,“多少錢?”“十元。”“有不是沙瓤的嗎?”“沙瓤甜……”“你給我挑一袋吧,我家就在二樓。”說著,婭凝把錢遞向她。“好的。”女人為她不討價還價的爽快一屁股站將起來:“我們這瓜是自己種的。”說著她彎腰拉開袋口給婭凝檢閱,都是不帶條紋的綠皮瓜。女人挑出一個扣手敲了敲,請婭凝辨聽,婭凝裝作老道地點點頭。
女人把麻袋抗上肩,精瘦的身軀頓時壓矮了一截。婭凝跟在後麵托著袋底,那點力量毫無幫助。女人吭哧吭哧地走在前麵。
“要不然你平放下,我們一起搬上去?”婭凝問道。
“不用。”她直搖頭,“你搬不動的。”她笑望了婭凝一眼,誇力示能的加快了步伐。
婭凝打開門,女人馱著麻袋不放,佝僂地站在門外抬眼問:“放哪裏?”
“就放在那裏。”婭凝指了指沙發旁邊。
女人轉身卸下麻袋,大口喘氣。
“我給你拿根冰棒吧?”
“不吃那個。”
婭凝已經打開了冰箱門。
女人接過冰棒,撕掉包裝,嗦了下,立馬發出讚美:“哎呀,味道真好。”她一口口地咀嚼冰塊,凍在嘴裏,不忘對婭凝笑。女人比婭凝還瘦,腰挺不直。她怕掉下碎冰塊,另一隻手擺在冰棍下方接著。那胳膊的皮曬成了褐色。嘴唇幹得翻起了皮,她四下環視著這個家:“房子真不錯,真大。”
這天傍晚的月亮蒙著淡淡的紅。像疲倦的網滿血絲的眼白。婭凝抱著胳膊,觀望著那枚奇特的月亮。瓜農對冰棒心滿意足的畫麵在她腦中揮之不去。豔華在日記裏記錄的喝了一瓶酸奶就很幸福,大概也是這副樣子吧。
他人過分的滿足感讓她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