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找她玩吧。”
多像歲月存心的報複啊。
她知道,豔華父親不是在敷衍自己,他仍然把她們當做孩子看待。
看樣子,豔華現在的病況還沒改善。
婭凝一頭倒在床上,想東想西。豔華比自己小一歲,這麼年輕怎麼會死亡。由此又想到了堂兄,眼淚從她的眼角橫溢出來,自小到大,人們盯著堂兄孱弱的生命就像盯著打轉的陀螺,停止轉動在預料中,某種程度上,這樣的觀望態度,稍稍減輕了生者的痛苦。
豔華不一樣,她在學校跑步拿過獎,是她教導婭凝,睡覺不可壓到左側,那是心髒的位置,說明她的生活習慣健康……
她一直是個健康的人。她的家族個個都很健康……
後半夜,寒冷和不安使得婭凝從淺睡中驚醒,她聽到了怪音。
起初,她當是夜風吹動了門外的簸箕,不以為意。待意識清楚後,那持續不斷的聲音可辨認出是來自於大門本身,像人為的。
這不是做夢。
婭凝慌張地坐起來抱緊被子。那顆被邏輯安撫入睡的大腦,此刻又充斥起了紛亂雜遝的聯想。
“嘶嘶——”,像是指甲刮的。婭凝突然想起了小鎮近來頻發的吸毒者入室盜竊。他們不是專業小偷,手法低級,因此更為可怕。婭凝的心髒突突直跳,猛烈撞打著胸腔。她仔細辨聽,希望那是風。顯然,它不是風,一下下地滿含焦躁的紊亂節奏,聽起來正蠻橫地撬鎖而不得其法。她幾乎確定是癮君子在她的門外,與她隻相距四五米。
極度無助的情況下,婭凝竟然閃過一絲希望,希望那是陶煜。不過,她很清楚不會是他。這種陌生的可怕聲音和他的氣息判若雲泥。
婭凝緩緩跨下床,躡手躡腳地走近門前,察覺到門那一頭的確有人。
她既膽怯,又控製不住地躥騰起一股怒火,這間屋子裏根本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首飾存折之類都被她帶回父母家保管了。如果他偷不到什麼,很可能會通過一些凶殘的途徑發泄毒癮,婭凝眼前浮現出紀錄片裏,受害者被虐待得遍體鱗傷的畫麵。而前段時間在工字樓裏就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一位居民為前來敲門的鄰居小夥開門,他詫異鄰居家的兒子從來不造訪的,誰知還沒問他有什麼事,冷不防就遭他捅了肚子。原來鄰家兒子吸毒中產生了幻覺,懷裏揣上刀就出門隨便找個目標下手了。
這些慘劇以極快的速度掠過婭凝的腦海,出於對即將傷害自己的人的仇恨,婭凝鼓起殺伐的狠勁,借著灑進房間裏的月光,匆匆跑到廚房拿起砧板邊的菜刀,因為害怕而眼淚盈眶的她緊握刀柄,內心模擬著怎麼殺人,也模擬著怎麼被殺,戰戰兢兢地來到門前。或許她這樣的病人隨時會接受什麼了結吧。
尖細的刮擦聲不絕如縷,婭凝的手放到門把上,確定搭扣在上方是反鎖的。陰森的震顫傳到婭凝的臂膀,她屏住呼吸,閉著眼,腳用力踹門,一下、兩下……發出“咣當”“咣當”巨響。不歇地告誡對方家裏有人。
接下來的幾分鍾裏,婭凝大口的喘息充斥著自己的耳朵,她不想聽到對方的聲音。當她停下來時,門那邊悄然無聲了。樓上樓下被吵醒的鄰居的罵罵咧咧,這些讓她平時厭惡不已的噪音此時卻使她放下心來。
直到天亮,婭凝都沒有合眼,她癱坐在沙發上,交替地想著豔華和堂兄,以及自己的孤獨。上班汽笛響起來,她去把門打開。蹲下身,查看到鑰匙孔的周圍有一圈清楚的刮痕,無疑是撬鎖的痕跡。
這時,她驀然轉過臉,發現陶煜家不知何時裝上了防盜門。
天冷人睡得沉,小偷猖獗,過了幾天,出了平房區一夜之間七八家被盜的新聞。
婭凝跟小葉講述那晚的驚魂,小葉萬幸地說,如果婭凝在小偷入室後醒來,那就危險了。
在小葉的督促下,婭凝請人來安裝了防盜門,並且封閉了陽台,把家打造得嚴嚴實實。
婭凝滿意於果斷的行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