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20日晴星期五今天下班時,波特來到了我的辦公室,見我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便熱情地與我打招呼。我的一聲經理還沒有喊出口,他便示意我不要這樣叫他,在工作時間他是這裏的總管,下班時間他是波特。他是自由人,我也是自由的。
波特找我說明天是休息日,問我是否願意和他去玩。聽他這麼說,我真有點受寵若驚。
以前以為他除了工作以外什麼都不知道,把員工都當作奴隸。看來我錯了。和他一起玩當然是開心的事情,可以開著他那輛大奔馳威風一次,我高興地答應了他。
求婚日
2001年7月21日晴星期六我和波特約好早晨8點鍾在酒店門口見麵。對於這一點,我是了解波特的。早到他不說你好,晚到他說你不守時。8點整,我來到了酒店門口,也不見他的蹤影。我正在狐疑時,一隻大手拍在我的肩頭,把我嚇了一跳。我回頭看時,原來是波特,正微笑著看著我,那眼神令我舒服極了。
波特今天的打扮我有點受不了,往日的他總是穿講究的西裝,筆挺的領帶,能照進人影的意大利皮鞋,頭發梳得一絲不亂,一派紳士風度。而今天的波特隻穿一件又肥又大鮮紅的短袖T恤衫和一條發白的牛仔褲,頭上還戴了一頂涼帽,這哪裏還有跨國公司高級管理人才的樣子,活脫脫是一個在中國留學的留學生。
我還以為他去京郊的風景區,原來他想去看看北京的最原始的街巷。他讓我搞到兩台自行車,像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一樣,走到哪兒算哪兒。我對他的提法一點也不感興趣,可是還不敢駁他的麵子,十分不情願地找了兩輛破自行車,其實我是故意找破自行車給他的。如果波特嫌破放棄就好了,可是波特還特別欣賞這輛舊自行車,說極有意思,他對破自行車都說有意思,我能拒絕跟他去玩嗎?
我們倆騎著自行車鑽進了北京的小胡同。我從小就在北京長大,對這種古老的胡同司空見慣,隻覺得又破又舊,沒有什麼。可是波特走進胡同就像走進古董店,什麼對他都是新奇的,就連門墩也讓他手舞足蹈,連連對我喊:"拍照,拍照。"他還認真地看完有說明的胡同牌子,說以前對這些從來就沒有認真看過,而且小時候在中國時也沒到過這裏玩過。
我若不是他的下屬,我若不是想靠近洋人出國,我真的不想跟他受這份洋罪,在這裏頂著烈日看這些破東西,煩不煩呢,但我也沒有辦法,我當時真希望波特說喜歡我,然後帶我去美國。
我們在胡同裏整整地轉了半天。午飯時,波特執意要在小巷裏的小飯館裏吃中國的餃子。他把帽簷扭到腦後,又是倒醬油又是倒醋,像個鄉下進城打工仔一樣稀裏嘩拉地一掃而光,鬧得一頭一臉的汗,然後到小店的水龍頭上嘩嘩地衝個痛快,全然不顧店內外那一雙雙怪意而不無嘲諷的目光。
我最擔心的是被我的親人和朋友看見。這種小店,中國略有點地位的人是不稀罕光顧的。我拐彎抹角地向波特講出我的意思,波特不以為然。他說他的朋友來中國,就要看美國沒有而中國有的景物。北京這樣的胡同,除了北京恐怕在世界任何一個城市也看不到。如果看高樓大廈,吃麥當勞,根本沒有必要到中國來,他說他們美國有的是,比中國多多了。
我們騎過二環時,波特指著二環說,這裏就是北京的古城牆,如果不修二環多好,古城牆會吸引許多人來看,而二環路就沒有人看了。波特說中國沒有必要在十字街頭都有麥當勞,這樣讓人會誤解,還以為到了西方某個城市。
波特看見前麵有個老太太在擺冷飲攤,他就買了兩聽健力寶,遞給我一聽,然後他就咕嚕咕嚕地喝起來。老太太像看怪物似的打量著我們。波特還與老太太閑聊起來,用他的漢語,很有情調的。
老太太問他來中國多久了?他說不久。問他中國的健力寶喝著怎麼樣。他點點頭說:"很怎麼樣,很怎麼樣。"老太太問他一聽夠了沒有。他點點頭:"夠了有,夠了有。"離開了冷飲攤,我問波特,你的中文講得那麼好,怎麼跟老太太那麼講話。波特說他是故意那麼說的,他覺得非常的開心。
我們來到北海公園。望著碧波蕩漾的湖麵,波特仿佛回到了從前。他說,他很小的時候,就來到這裏劃船,在湖邊跑來跑去。有一天他與父母跑散了,急得他大哭,最後還是在公園裏的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才找到了父母。
波特說到此笑了,跳到湖邊一條溜泊在岸邊的船上,孩子似的在船上跳來蹦去,樂不可支,仿佛又回到了他的童年。後來我們在樹蔭下坐下來,悠悠地喝著飲料。
真沒想到你還是有點孩子氣的人,我說。波特點點頭,他說他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看他。